体育器材室的霉味被薄荷爆珠撕开裂缝时,陆燃正用牙齿撕扯烟盒上的玻璃纸。张亦看着死党颤抖的指尖在打火机镀铬外壳上划出第四道痕,突然夺过皱巴巴的烟盒:"你他妈能不能别跟狗啃似的?"
阴湿空气里,少年军靴碾过散落的体操垫。生锈吊环在头顶晃出令人眩晕的弧线,陆燃吐出第一口烟就呛出泪,却偏要仰头让烟雾缠住排球网:“知道为什么非在这儿抽?”他踢开挡路的跳马箱,箱面破皮处露出1998年生产的标签,“五年前炸的就是隔壁化学室。"
张亦捏着烟的手僵在半空,烟灰簌簌落在印着”实验中学"的鞍马上。他想起上周路过那片焦黑废墟时,陆燃用打火机烧掉了铁门残留的半截封条。
"上周三你偷塞她桌洞的..."陆燃突然逼近,薄荷混着晚香玉的诡异香气撞进张亦鼻腔。话未说完,门轴刺耳的吱呀声惊醒了满室尘埃。
温晚看着陆燃碾灭烟蒂的动作,想起父亲实验室里烧杯坠地的慢镜头——少年眼里的阴鸷比烟雾更呛人,可瞳孔深处晃动的,分明是灵堂白菊上将坠未坠的露水。
"要打小报告?“陆燃踢开碍事的平衡木,军靴铁钉刮过水泥地的声音像野兽磨牙。张亦疯狂用口型比画"肺痨鬼老陈在巡逻",却见温晚突然砰地关上门。
三秒寂静后,门再度开启一条缝。少女睫毛上沾着器材室飞絮:"下节...是灭霸的课。"她声音轻得像在哄炸毛的猫,右手却背在身后攥紧门把。阳光从她发丝间漏进来,在陆燃脚边投下一串跳动的光斑。
少年突然笑出声,沾着烟味的拇指重重擦过她眼下泪痣。温晚闻到他袖口若有若无的菊花茶香,那是葬礼上焚烧纸钱的味道。“现在我们是共犯了。”薄荷味的诅咒随烟雾扑在她脸上,她看见陆燃喉结滚动着吞下咳嗽,烧红的烟头在他掌心摁出新月形伤痕。
张亦的烟头终于烫穿了体操服,布料焦味混着温晚发间的柑橘香,在空气里发酵成诡异的鸡尾酒。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头,咬牙切齿道:"怎么能用我送给温晚的香水!"
体育课解散哨吹响时,温晚正把化学实验室专用空气清新剂藏进啦啦队彩球堆。陆燃后背的白衬衫被汗水浸透。少女踮起脚尖,将草莓糖塞进他唇间时,柑橘香突然在嘴里爆开。
"老班最恨烟味。“她眨眼的速度比平时快三倍,喷雾猝不及防糊了陆燃满脸。张亦憋笑看着死党变成薄荷味雪人,温晚却已退到三米安全线外,揪着裙摆的指尖泛白:”对不起呀,手滑了。"
陆燃舔着虎牙的草莓糖嘎嘣碎裂。他伸手要拽温晚马尾,却被张亦勾着脖子往后拖:"燃哥你看这像不像那年..."话音戛然而止,但温晚看见少年瞳孔猛地收缩,仿佛有人往他伤口撒了盐。
暮色漫过操场时,张亦在器材室门口堵住温晚。他掏出印着皮卡丘的创可贴,突然换了个人似的沉下声音:"他爸下葬那天,那把伞是他让我递给你的,还一直不让我说,他只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发泄自己的情绪。"酒精棉球在碘伏里浮沉,少年用镊子夹起她指间染血的纱布,"那家伙自己。"
温晚的创可贴撕到第三张终于平整。窗外白玉兰砸在陆燃肩头,少年望着焚烧枯叶的蓝烟,军靴碾碎满地花瓣。“他说..."张亦突然学起陆燃沙哑的嗓音,”女生还是少淋一点雨。"
器材室钥匙串的叮当声由远及近,温晚突然明白那支薄荷烟里为何混着菊花茶的味道。当陆燃过来抢走整框篮球时,她对着少年背影举起喷雾瓶——这次却只是悄悄喷湿自己衣袖。
薄荷混着草莓甜味萦绕整条走廊时,张亦看见死党把染血的创可贴,贴在校服内袋心脏位置。更衣室镜面倒映出温晚背部的旧伤疤,那道为救李璟留下的狰狞痕迹,此刻正透过白衬衫渗出淡淡血迹。
"英雄补给站要不要补充弹药?"李璟突然从储物柜钻出,晃了晃装满葡萄糖注射剂的铁盒。温晚笑着接过糖果,却没发现好友悄悄将陆燃丢弃的烟盒塞进自己书包——那上面用钢笔描着化学式C7H6O3(水杨酸,止痛药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