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罗弘站在北京协和医院老楼前,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许父的车刚刚离开,说去接一位"关键人物"。许文杰陪在她身边,脸色比天色还要阴沉。
"你确定要听这些?"许文杰第三次问道,"有些真相...一旦知道就再也回不去了。"
罗弘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我有权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许父下车,搀扶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老人约莫八十多岁,驼背严重,靠拐杖勉强行走,但眼睛却异常明亮。
"张教授,这就是月华的女儿。"许父介绍道,声音低沉。
老人颤抖着伸出手,抚上罗弘的脸颊:"眼睛...和月华一模一样。"他的手指冰凉如铁,"孩子,你长得真像她。"
医院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张教授坚持要在医护会议室谈话,说那里"最安全"。每走几步,他就得停下来喘息,但拒绝任何人搀扶。
会议室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陈旧书籍的味道。张教授坐下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稳。
"1985年4月17日,"他的声音嘶哑却清晰,"月华来找我,说有人要杀她和孩子。她给了我这个,让我转交给...值得信任的人。"
信封里是一份泛黄的文件和几张照片。罗弘接过时,呼吸几乎停滞——最上面的照片是年轻时的林月华抱着一个婴儿,站在北师大校门口。婴儿的襁褓微微敞开,露出小小的手腕,上面已经能看到淡淡的月牙形胎记。
"这是...我?"罗弘声音发抖。
张教授点点头:"你刚满月时拍的。那天之后,月华就带着你消失了。"
罗弘翻到下一张照片,顿时如遭雷击——照片中,一个与林月华相貌极为相似的年轻女子,穿着同样的衣服,抱着同样的婴儿,但手腕上没有胎记。
"这是...?"
"月华的双胞胎妹妹,雪华。"张教授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她们从小被分开抚养,很少有人知道她们的关系。"
许父猛地站起身:"什么?月华从没告诉过我她有个妹妹!"
"这正是她能躲过第一次追杀的原因。"张教授咳嗽起来,掏出手帕捂住嘴,上面立刻沾上点点鲜红,"雪华...代替她死了。"
会议室陷入死寂。罗弘感到天旋地转,照片中的两个"母亲"在她眼前重叠又分开。许文杰紧紧握住她的手,才让她没有瘫软在地。
"这份文件,"张教授指向那份泛黄纸张,"是月华记录的崔家公子犯罪证据。1985年那个案子,崔家公子强奸并杀害了三名女大学生。月华是唯一目击证人。"
许父面色铁青:"她从来没告诉我这些...只说掌握了崔家的把柄。"
"她不想连累你。"张教授苦笑,"但崔家不知怎么发现了她的身份,派人追杀。雪华自愿假扮姐姐引开杀手..."他的呼吸突然急促,"那辆大巴...根本不是意外..."
老人剧烈咳嗽起来,这次鲜血直接从他口中涌出。许文杰立刻按下紧急呼叫铃。
"来不及了..."张教授挣扎着抓住罗弘的手,用沾血的手指在桌上写下一个扭曲的"崔"字,"小心...崔家...不知道...你活着..."
医护人员冲进来时,张教授已经陷入昏迷。在送往急救室的途中,他的心跳停止了。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刺得罗弘眼睛生疼。她机械地签完各种文件,听着许父与院方交涉,一切声音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直到许文杰将她揽入怀中,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我们先回去。"许文杰低声说,"你需要休息。"
回到许文杰的公寓,罗弘瘫坐在沙发上,盯着手中那张双胞胎照片。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子,一个已经为她而死,一个生下了她却不知所踪...如果雪华是替死鬼,那林月华后来怎样了?为什么许父说她五年前确认了死讯?
"喝点水。"许文杰递来温水,在她身边坐下,"我在想...也许你该暂时离开北京。"
罗弘猛地抬头:"什么?"
"太危险了。"许文杰眉头紧锁,"如果崔家知道你是月华的女儿..."
"所以我该像个逃犯一样躲起来?"罗弘声音陡然提高,"那是我母亲!她为正义付出生命,我却要逃跑?"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许文杰抓住她的肩膀,"张教授的死不是意外。他明显是被下毒了!"
罗弘挣脱开来:"我需要时间思考...独处。"
走出公寓楼,冷风扑面而来。罗弘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荡,不知不觉走到了北师大校园。冬日的校园静谧肃穆,与照片中三十多年前的景象依稀相似。
手机震动起来,是罗敏:"姐!你在哪?我在少辉家发现了一些东西...关于林月华的!"
于家豪宅的书房里,罗敏兴奋地向姐姐展示一枚锈迹斑斑的校徽:"看!在于家老相册里找到的!"
校徽背面刻着"月华&雪华 1983",字迹已经模糊,但仍可辨认。罗弘如遭雷击,这正是照片中那对双胞胎的名字!
"少辉的奶奶说,这校徽是他爷爷留下的。"罗敏压低声音,"更奇怪的是,他们家老管家看到这校徽时,脸色大变,说什么'双生花的诅咒'..."
正说着,于家老管家推门而入。看到罗弘手中的校徽,他手中的茶盘"咣当"落地。
"你...你是谁?"老人声音发抖,死死盯着罗弘的脸。
罗弘尚未回答,老管家就踉跄后退:"太像了...和月华小姐年轻时一模一样..."
"您认识我母亲?"罗弘急切地问。
老管家却突然闭口不言,匆匆收拾碎瓷片离开了。片刻后,于少辉进来,表情复杂:"奶奶想单独见你。"
于家老太太坐在阳光房的轮椅上,银发梳得一丝不苟。她示意罗弘坐下,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月华的女儿...我早该想到的。"老太太叹息,"那个胎记,是林家女性的标记。"
罗弘心跳加速:"您认识我母亲?"
"不仅认识。"老太太的目光飘向远方,"她和我儿子...有一段往事。"
罗弘立刻联想到什么:"于少辉的父亲?"
老太太摇头:"不,是我大儿子,少辉的大伯。"她顿了顿,"1985年春天,他带回来一个受伤的年轻女子,说是同学,需要藏身...那就是月华。"
罗弘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后来怎样了?"
"在我家养伤三个月,然后..."老太太突然停住,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第二天她就消失了,只留下这个。"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绣着月牙图案的手帕:"给你。或许有一天...你会用得上。"
离开于家时,罗弘脑中乱成一团。1985年春天,正是雪华替死的时间点。如果林月华在于家养伤三个月,那么她离开后又去了哪里?为什么许父说她最终难逃一死?
回到律所已是傍晚。罗弘本想取些文件就走,却在办公室撞见了赵明。
"哟,失踪人口回来了?"赵明讥讽道,"听说你今天请假去查身世了?真是感人。"
罗弘懒得理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赵明却不依不饶:"知道吗?崔总对你很感兴趣。他说你长得像他一位...故人。"
罗弘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传话给崔俊赫:有些债,迟早要还。"
赵明脸色微变:"你...你知道什么?"
"比你想象的多得多。"罗弘拿起文件包,转身离去,双腿却止不住地发抖。
回到家,罗弘发现门锁有被撬过的痕迹。她警觉地推开门,屋内一片漆黑。打开灯,公寓看似一切正常,但书桌上的文件明显被人翻动过。
"谁?"她颤抖着喊道,无人应答。
检查一圈,什么都没丢。这不是普通的小偷。罗弘锁好所有门窗,拉上窗帘,才稍微放松下来。手机突然响起,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月华的女儿必须死。"
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罗弘的手指悬在许文杰的号码上方,最终还是放下了。她不能总是依赖别人保护。如果崔家真的要对她下手,那么她必须主动出击。
打开电脑,她开始搜索所有与崔家、1985年北师大相关的信息。凌晨三点,当她在某个尘封的电子档案中找到一张1983年北师大校友会的集体照时,终于有了惊人发现——照片角落里,林月华身边站着的不是许父,而是一个酷似于少辉的年轻男子!
照片背面扫描件上写着:"与雪华、建国留影1983.5"。
建国——于少辉大伯的名字!
正当罗弘全神贯注分析照片时,阳台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她猛地转头,只见窗帘微微晃动...
有人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