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暗涌的秘密

十月的北京，秋风渐起。罗弘站在许文杰律师事务所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发呆。自从上周无意中听到"崔氏旧案"这个词后，她脑海中一直盘旋着各种疑问。

"罗主管，这份招聘名单需要您签字。"林小雨——她从剑光所带过来的助理，轻轻敲门。

罗弘回过神，接过文件快速浏览："把张律师的薪资提高百分之十，他是知识产权领域的专家，值得我们多投入。"

"好的。"林小雨点头，犹豫了一下，"许律师让我提醒您，今晚七点和他父母在'京华楼'吃饭，别忘了。"

罗弘勉强笑笑："谢谢，我记得。"

林小雨离开后，罗弘打开电脑，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栏输入"崔氏许氏法律纠纷"。几页无关结果后，一条二十年前的旧闻摘要引起了她的注意：

"京城两大法律世家再起纷争...许某与崔某因某并购案对簿公堂...案件最终以和解告终..."

点开全文需要付费，罗弘正要注册账号，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许文杰站在门口，西装笔挺，眉头微皱："在忙？"

罗弘迅速关闭网页："没什么，日常招聘的事。"她站起身，"今晚的饭局，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许文杰走进来，随手关上门："不用特别准备。我爸想了解一下律所的运营情况，你比我在行。"他顿了顿，"不过...如果他们问起你的家庭背景，别太详细。"

罗弘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没什么。"许文杰避开她的目光，"老一辈人总有些门户之见，我不想让他们问东问西让你难堪。"

罗弘注视着许文杰紧绷的侧脸。这是他们确定关系以来，他第一次表现出对她家庭背景的在意。那个在病床上说她照顾他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为我付出"的许文杰，和眼前这个暗示她隐瞒出身的人，判若两人。

"我父母是普通工薪阶层，这没什么可羞耻的。"罗弘声音平静，但手指已经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许文杰似乎意识到说错话，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我明白。"罗弘打断他，"晚上见。"

许文杰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离开了。罗弘重新坐下，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她再次打开电脑，这次直接搜索"许家崔家法律纠纷"，却跳出一条加密信息："根据相关法律法规，部分结果未予显示"。

这种刻意的信息屏蔽反而加深了她的疑虑。罗弘决定换个方式，给还在剑光所工作的前同事发了条消息："方便打听一下崔俊赫和许家有什么过节吗？"

晚上七点，罗弘准时到达"京华楼"。这是京城有名的私房菜馆，隐藏在胡同深处，只接待熟客。许文杰和父母已经在包间等候。

"罗弘来了。"许母微笑着招呼她坐下。许父则只是点头示意，表情严肃。

餐桌上，许父详细询问了律所的运营数据和未来规划。罗弘一一作答，专业而从容。当谈到客户开发时，许父突然问："听说崔俊赫最近在接触你们的前员工？"

罗弘筷子一顿："您是指...？"

"京城律所的崔俊赫。"许父眼睛微眯，"他一直在挖剑光所的墙角，现在又把目标转向我们了？"

罗弘看向许文杰，后者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

"我不太清楚崔总的动向。"罗弘谨慎地回答，"离职后就没联系了。"

许父哼了一声："崔家那小子，跟他爹一个德行，专会使些下作手段。"

餐后，许母拉着罗弘聊家常，许父则把儿子叫到一旁低声交谈。罗弘隐约听到"崔家""旧事""小心"等字眼。许文杰回来时，脸色明显阴沉了许多。

送父母离开后，许文杰提议散步回去。秋夜的胡同安静幽深，两人的脚步声在青石板路上格外清晰。

"你爸好像很讨厌崔俊赫？"罗弘试探地问。

许文杰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两家有些历史过节，老一辈的事。"

"什么过节？"罗弘追问。

许文杰停下脚步，月光下他的表情晦暗不明："罗弘，有些事不知道对你会更好。相信我。"

"如果这些'事'可能影响我们的关系，我有权知道。"罗弘坚持道。

许文杰深吸一口气："不是现在。等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一切。"

这种敷衍的回答像一根刺，扎在罗弘心里。回程的出租车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回到家，罗敏正在客厅敷面膜。看到姐姐脸色不对，她立刻坐直身子："怎么了？饭局不顺利？"

罗弘摇摇头，把包扔在沙发上："许文杰有事瞒着我。关于他家和崔俊赫家的恩怨。"

罗敏撕下面膜："我正想跟你说这个！今天于少辉提到崔俊赫，说崔家和许家是世仇，二十年前闹得特别大，好像还差点出人命！"

罗弘心头一震："出人命？"

"具体他也不清楚，只听长辈提过几句。"罗敏凑近姐姐，"不过姐，这些陈年旧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罗弘揉着太阳穴，"但如果许文杰觉得有必要瞒着我，说明这事不小。"

正说着，罗弘的手机响了。是剑光所的前同事回复："崔俊赫父亲和许文杰父亲二十年前因为一个大案子反目成仇。传闻许父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赢了官司，崔父差点自杀。详情不清楚，所里老人都避而不谈。"

罗弘盯着这条消息，手指微微发抖。她想起许父晚餐时提到崔家时那厌恶又轻蔑的表情，还有许文杰反常的态度...如果传闻属实，许家的发迹史可能并不光彩。

第二天上班，罗弘心不在焉。许文杰似乎也刻意避开她，一上午都关在会议室里见客户。午休时，罗弘独自来到写字楼天台透气。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却照不进她心里的阴霾。

手机再次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罗主管，我是韩之平。有时间见面聊聊吗？关于许家和崔家的事。"

罗弘心跳加速。韩之平怎么会知道她在调查这个？犹豫片刻，她回复："好的，时间地点？"

"今晚七点，国贸三期'云顶'咖啡厅。单独来。"

挂断电话，罗弘感到自己正被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韩之平、许文杰、崔俊赫...这些人的关系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

下班后，罗弘给许文杰发了条消息说要加班，然后直奔国贸三期。"云顶"咖啡厅位于大楼高层，俯瞰整个CBD。韩之平已经在角落的位置等候，面前的咖啡一口未动。

"谢谢你能来。"韩之平示意她坐下，开门见山，"我知道你在查许家和崔家的旧事。"

罗弘警惕地看着他："为什么关心这个？"

"因为我不希望你成为下一个李主管。"韩之平压低声音，"她就是因为卷入了许文杰和崔俊赫的争斗，才被迫离职的。"

罗弘心头一震："什么意思？"

韩之平环顾四周，确保没人偷听："二十年前，许父和崔父是合伙人，共同创办了剑光所的前身。后来因为一个跨国并购案反目，许父利用内部信息赢了官司，导致崔父差点破产自杀。"

"这些只是传闻。"罗弘反驳。

"不全是。"韩之平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复印件，"这是当年和解协议的残页，我费了很大劲才弄到。"

罗弘接过文件，上面确实有许父和崔父的签名，还有一些模糊的条款，提到"永不公开""赔偿金"等字眼。

"为什么给我看这个？"罗弘声音发紧。

"因为我欣赏你，不想看你被利用。"韩之平叹息，"许文杰接近你，很可能只是为了报复崔俊赫。崔曾经挖走许的未婚妻，许一直耿耿于怀。"

罗弘如遭雷击。许文杰有过未婚妻？从没听他提起过。

"你有什么证据？"她强作镇定。

"问问许文杰，去年为什么和孙法官的女儿分手。"韩之平收起文件，"罗弘，职场如战场，感情也可能成为武器。小心。"

离开咖啡厅，罗弘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荡。韩之平的话像一把刀，剖开了她与许文杰之间看似美好的关系。她想起许文杰突然的创业决定，想起他对崔俊赫异常的敌意，甚至想起他最初接近自己的时机...一切都变得可疑起来。

手机响了无数次，全是许文杰的来电。罗弘一个都没接。最终，她打车回家。

罗敏开门看到姐姐苍白的脸色，立刻把她拉进屋："姐！怎么了？"

罗弘再也撑不住，将今天的发现一股脑倒了出来。罗敏听完，第一反应是不信："不可能！许律师对你那么好，怎么可能是利用你？韩之平肯定在挑拨离间！"

"但许文杰确实对我隐瞒了很多事。"罗弘痛苦地说，"如果他连有过未婚妻都不告诉我，我们之间的信任在哪里？"

罗敏给姐姐倒了杯热茶："直接问他吧。与其猜来猜去，不如摊牌。"

正说着，门铃响了。罗敏去开门，竟是许文杰。他西装凌乱，眼中布满血丝，显然找了很久。

"罗弘..."他看到罗弘的瞬间，肩膀明显放松下来，"为什么不接电话？我快急疯了。"

罗敏识趣地退到卧室，留下两人在客厅。罗弘直视许文杰的眼睛："你认识孙法官的女儿吗？"

许文杰脸色骤变："谁告诉你的？"

"所以是真的。"罗弘心如刀绞，"你有过未婚妻，却从没告诉我。"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许文杰激动地说，"我和孙小姐是家里安排的，交往三个月就分手了，根本谈不上什么未婚妻！"

"为什么分手？"罗弘追问。

许文杰语塞，表情挣扎："这很复杂..."

"因为她其实是崔俊赫的女朋友？"罗弘直接挑明，"你接近我，是不是也为了报复崔俊赫？"

许文杰如遭雷击："天啊，你怎么会这么想？！"他试图抓住罗弘的手，被她躲开，"是谁跟你说了这些？韩之平？"

罗弘没有否认："重要的是，这些是不是真的？你和崔俊赫之间的恩怨，你父亲做过的事...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许文杰颓然坐下，双手抱头："因为那是我最不愿回想的家族耻辱..."他声音嘶哑，"没错，我父亲当年确实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赢了崔家。但那之后他悔恨终生，一直试图弥补。至于孙小姐...是的，她最初是崔俊赫的女友，家里安排我们相亲时我不知情。知道后我立刻结束了关系。"

他抬头看向罗弘，眼中满是痛苦："但我对你，从头到尾都是真心的。如果我想报复崔俊赫，有一百种方法，何必拿感情当儿戏？"

罗弘想相信他，但韩之平展示的那份文件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你父亲和崔家的恩怨，会影响我们的关系吗？"

许文杰沉默良久："我父亲...很在意家族声誉。如果他知道你在调查这些事..."

"所以问题在我？"罗弘苦笑，"因为我出身普通，不懂你们这些世家的规矩？"

"不是这个意思！"许文杰急切地说，"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切。相信我，好吗？"

罗弘看着这个曾经沉稳而活力四射的男人此刻慌乱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她爱许文杰，这一点毋庸置疑。但爱情若建立在隐瞒和猜疑之上，又能走多远？

"我需要时间思考。"最终她说，"最近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许文杰还想说什么，罗敏适时地从卧室走出来："许律师，我姐今天情绪不好，不如先让她休息？"

许文杰看了看罗敏，又看了看沉默的罗弘，最终黯然离开。

那晚，罗弘和妹妹挤在一张床上，像小时候那样。罗敏握着姐姐的手："姐，你打算怎么办？"

罗弘望着天花板："我不知道。我爱他，但信任一旦破裂..."

"给他个解释的机会。"罗敏轻声说，"如果他现在就放弃，说明不值得。如果他努力挽回，或许还有转机。"

第二天一早，罗弘直接去了律所。许文杰的办公室门关着，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她正要离开，听到许父愤怒的吼叫：

"你为了一个女人，要把家族的伤疤全揭开来？！"

"爸，罗弘有权知道真相！我不想重蹈你和妈的覆辙！"

"真相？真相就是你被感情冲昏了头！当年要不是崔家..."

罗弘没有听下去，悄悄离开了。她突然明白，自己和许文杰之间的问题，远不止是两个人的事。这是两个家族的恩怨，是二十年来积累的猜忌与仇恨。

回到自己办公室，罗弘打开电脑，开始写一封邮件：

"尊敬的许律师：经过慎重考虑，我决定辞去..."

写到这里，她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真的要就这样放弃吗？放弃自己一手参与创建的律所，放弃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

正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上，许文杰和一位优雅的年轻女子在某个晚宴上相谈甚欢。附言："孙小姐回国了。你以为你有多特别？"

罗弘盯着照片，突然笑了。这拙劣的挑拨手段，反而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她删除未完成的邮件，拿起手机拨通了许文杰的号码：

"我们需要谈谈。真正的、毫无保留的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