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二十五年,腊月。
寒风凛冽,割面如刀。
唐婉宁是被冷醒的,胳膊被人反制在身后,双腿跪在厚厚的雪层里,冰冷刺骨,动弹不得,身下还有隐隐的灼痛感。
看着面前万丈的深渊,她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
年前太后身中蛊毒,是她为太后换了血。
也换来了全家加封进爵,权势跃升。
但主母却说她蛊毒于身,污浊晦气,便打着焚香礼佛的名义把她赶到了寒山寺。
昨夜,庶妹唐书遥冒雨前来,说太后念她有功,赐了一桩婚事,对方是位王爷。
再后来,她就失去了意识。
只记得浑浑噩噩间,相貌模糊的男子欺身而下,挑开她的舌,长驱直入,卷走她的一切。
唐婉宁全身血液都冻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蹿起。
她的清白……没了?
此时,眼前赫然地出现了一个身着白狐狸鹤氅的女子,她笑意盈盈:“姐姐,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命太好,侯府的荣光都快叫你占完了!”
唐婉宁瞳孔猛地一缩:“唐书遥!昨晚是你设局害我?”
所有事情联系到一起,昨晚唐书遥替她温了茶,才喝了两口她就神志不清,后来才会稀里糊涂被送上男人的床!
看着眼前自己从小疼爱的妹妹,唐婉宁感觉心脏被狠狠刺穿。
她离开侯府后,唐书遥占了她的院子,用她的月例和丫鬟。
夺走了父亲和兄长的疼爱与关注,抢走了她作为嫡女的一切。
现在竟还恨不得她送上断头台,杀之而后快!
闻言,唐书遥毫无愧色扯开唐婉宁单薄的衣领,隐隐约约的暧昧痕迹全暴露出来:“我怎么陷害你?和男人偷情的是你,不是我。”
“原本我本打算留你一命,”唐书遥抬起唐婉宁的下巴,眼里闪动着阴毒的光芒,“谁让你那奸夫跑路,不过这样也好,死了总比活着坏了名节被人一辈子戳脊梁骨好!”
唐婉宁瞪着她的嘴脸,从前温婉无害,现在只觉得虚伪,恶毒!
她想挣脱束缚,狠狠给唐书瑶一巴掌,可被人控制得死死的,怒火攻心,最后一口鲜血顺着喉咙喷涌而出,“唐书遥,你会有报应的!”
唐书遥被吓得踉跄几步,随后笑容绽开,“报应,我等着,但是现在你死到临头了!”
“啊——!”
伴随着灌耳风声,身体仿佛被撕成了碎片。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预约间,唐婉宁听见有人言语。
“师父,是个姑娘。”
“这么高掉下来,居然气息犹存。”
“先带回去养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
时光荏苒,四年过去。
山间桃红杏白,细碎的花瓣随山风飘起,如同雪花纷纷。
唐婉宁站在殿前,眉眼弯起漂亮的弧度:“师父们,我要下山。”
中堂里一群白胡子老头,无不是暗自垂泪,为首的老者瘪着嘴,摆着一张苦瓜脸,看了看唐婉宁左右,“你走,孩子留下。”
唐婉宁身边两个奶娃,闻声后,立马抱住了唐婉宁大腿。
男孩梳着小鬏鬏,双眉斜飞,星目凌厉,奶声奶气,意志坚决,“不要!瑾儿要跟娘亲在一起!”
女孩乌发盘着垂挂髻,两条粉色锦带,顺着发丝而下,白糯糯的小脸,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滴溜溜转,“娘亲在哪,念慈在哪!”
老者一听,布满褶皱的脸,更如生吞下数百斤黄莲似的。
而两侧端坐的老头子,竟有哭出声来的,“宁宁啊!说走就走,让我们几把老骨头可怎么活啊……哎哟,我的徒孙儿,念慈,过来三叔公抱抱哟……”
“瑾儿,我们山门,就指着你弘扬道法了,怎么能由着你娘胡来啊……”
唐婉宁无奈抱拳,“众位师父,此去我有夙愿未了。他日恩怨两清,我自当回山门给众位师父养老!”
当年,她落下山崖,是青霞门将自己救起。
醒来时,她已有了身孕。
掌门说,相遇既是缘,便收她入门,传授了一身本领,还养育了她的龙凤胎。
如今,孩子已经大了,她必须下山去,不报血仇,她睡觉都不安生!
当年侯府那群人欺她心性单纯,眼下,她能看风水能算命,画符下咒样样齐活,甚至还学了医术傍身。
天不收他们,她便亲自前去送他们上路!
从青霞山到京城,乘坐马车需半天时间。
城门口,马夫正在验过路文书,唐婉宁先下了车厢,张开手,架起唐念慈的胳肢窝,将小家伙抱下来,
唐煜瑾都不肖她搭把手,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两个白雪蛋子似的孩子出现在行人眼中,任谁都禁不住回头多看一眼。
孩子生得水灵灵的,唐婉宁也很欣慰,毕竟这俩娃的生父来历不明。
遥记他宽肩窄腰,乌发扑散开,铺满了枕头。
虽然没瞧见正脸,但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唐书遥那般厌恶她,设计陷害,还能给她好果子吃?
保不齐是街头乞儿,又或者是丑陋至极的地痞流氓。
唐婉宁拨了拨耳鬓的发,两个小东西得感谢她模样标志,否则,哪能给他们如此精致的模样。
路人的视线洗礼下,唐婉宁带着孩子来到东市的一处小院。
小院幽静,家具陈设一应俱全,收拾得干净妥帖。
唐婉宁放下一部分行囊在院中,小女娃正摸摸这,看看那。
她蹲下身在女娃跟前,捧着她的小脸,“娘亲有重要的事办,还记得娘亲说过什么吗?”
唐念慈张开唇珠明显的小嘴,瓮声瓮气道,“有人敲门我不开,除非暗号对应上。”
“娘亲,你放心吧!”唐煜瑾坐在太师椅上,懒散地靠着扶手,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有我在,妹妹丢不了。”
这话唐婉宁倒是半点也不生疑,瑾儿这小子,别看年纪小,青霞山的道法,制药,没学十分也有八分。
唐婉宁起身摸了摸唐煜瑾的脑瓜,“娘亲不在,妹妹就交给你了,有事就去找我。”
唐煜瑾小指塞在耳蜗里掏了掏,“我记着啦!倒背如流。”
唐婉宁对这小子无言以对,转而抱了抱唐念慈才出门去。
她之所以这么急着回侯府,是听说今日正好是唐书遥生辰,正在大宴宾客。
传言,过了这个生辰,她就要成亲了。
踩着她的骨血往上爬,如今想若无其事坐享其成。
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