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曲江宴这日,阮菩瑶梳妆好便早早出发去参宴。
转过花廊正要往府门去,就见一清秀男子迎面朝他走来。
那男子一身银绣吉祥纹窄袖胡服,束一只纹雕辟邪兽的白玉簪,富贵风流。
“长嫂,这是要去哪里?”裴景鲲长揖一礼,笑容温和。
“裴小郎今日不当值吗?”阮菩瑶淡笑问道。
“前几日陪三皇子出门办差方归,又听闻母亲受伤,特告假过来侍疾,没想到一回来便见嫂嫂要出门游玩。”
裴景鲲面容依旧温和,话里却是带了刀锋。
阮菩瑶笑容更盛:
“回来就好,待我那远游的小姑子也回来侍疾,婆母定会更加高兴,这病也就好了。
嫂嫂我啊,终究是外人呢。”
说罢,她绕过脸色略显沉郁的裴景鲲,径直朝府门而去。
真真一副清雅端方公子模样,只是前世她被磋磨的时候倒是没见他出来主持公道。
裴景鲲转头盯着阮菩瑶的背影,直到连她的裙裾都看不见。
待他再转身时,脸上的沉郁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笑。
不过一个四品少监之女便这般嚣张,想来是裴景衍给她的底气,他不会真以为父亲会让他袭爵吧。
不自量力,这永兴侯的位置是他裴景鲲的,谁跟他抢谁就去死。
......
“少夫人,奴等若是跟您同乘怕是不便观察四周情况,不好保护您。”
见阮菩瑶示意她们上车,朱墨急忙后退一步推却,一旁的朱红跟着点头。
“上来,我有话叮嘱你们。”
王嬷嬷动作很快,昨日就已将这两个丫鬟送了过来。
朱墨果敢坦率,朱红谨慎寡言,都很合阮菩瑶的心意。
只是当她问起丫鬟挑选得如何时,王嬷嬷倒是支支吾吾的,说还没选好需再等些时日。
无妨,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阮菩瑶眼下最关心的便是这曲江宴。
朱墨和朱红闻言对视一眼,只得规规矩矩上了马车。
车夫马鞭一扬,马车骨碌碌向前,带起一阵飞尘。
马车里,朱墨和朱红眼观鼻,鼻观心,都是闭口不言。
见状,红线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
她怎么感觉这两位姐姐一上车,反正有些危险了呢,她都不敢大声喘气了。
阮菩瑶不由轻笑:
“没有什么穷凶极恶的歹人要取我首级,你们倒是不必这般戒备。
带上你们是因为参加这曲江宴的大多是身份尊贵的世家之女,身娇体弱的,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就不好了。”
“少夫人是怕有人趁机捣乱。”朱墨道。
“以防万一而已,一会儿你们跟紧我,见机行事。”
......
曲江边,杨柳垂金,马蹄踏花响。
犹在马车里,阮菩瑶就已经听到外面丝竹声声,银铃阵阵。
阮菩瑶唇角微勾,看来前世她倒是错过了不少热闹。
待她下车,就见江边已搭上了不少饮宴的帷帐,彩绸纷飞,香风阵阵。
群帐之中,正中央最华丽的帷帐想来就是韩国夫人的。
阮菩瑶命红线携上谢礼,先去拜会了韩国夫人,随后才在一众人中搜寻那个身影。
半晌后,一张熟悉的侧脸在人群中闪过。
阮菩瑶立刻跟上:“芷兰。”
陈芷兰闻言回头,双眸盈盈如秋水,黛眉淡淡似春山。
“阿瑶!”
陈芷兰径直朝阮菩瑶走来:“你还好吧,你成亲前一日我去了府上,但阮伯母......”
话没有继续但阮菩瑶却是已经明白,定是母亲怕出差错,不让她跟自己见面。
她的密友不多,陈芷兰便是其中之一。
前世她因亲事愁苦,陈芷兰便三五不时地过来劝慰,总是能让她纾解心头忧郁。
只是后来她们相继嫁人,无法再自由相见,后来的事更是让她遗憾愤恨。
阮菩瑶深吸一口气,眉目含笑:“无需多言,我都明白。”
陈芷兰点头,又仔细打量了阮菩瑶一番才道:
“听说裴左丞未曾陪你回门,你我父亲皆在朝为官,当知朝廷事务繁杂,裴左丞忙于公事,你不要太过计较。”
“芷兰姐姐,这位是谁家的娘子啊?”
刚刚与陈芷兰同行却被她抛下的女子跟了上来,皱眉插嘴问道。
“阮菩瑶,曹小娘子也可以叫我裴夫人。”
阮菩瑶没等陈芷兰开口,主动道。
曹如嫣没想到阮菩瑶会认得她,但她也很快就明白了阮菩瑶的身份,面容带上了一丝轻蔑。
她朝阮菩瑶敷衍一笑,随即催促道:
“芷兰姐姐,我们快走吧,一会儿画舸该走了。”
“阿瑶,你也随我们一起吧,眼下春光正盛,正适合凭栏赏景。”
陈芷兰语气温柔,却难掩期待。
“自然要跟姐姐一起的。”
阮菩瑶向前一步将曹如嫣挤开,与陈芷兰并肩而行。
曹如嫣掩唇而笑:
“裴夫人都成亲了还这般贪玩,江上风大颠簸,我以为裴夫人定会像其他贤淑夫人一般留在岸上赏景玩乐呢。”
她声音不小,引得许多准备登舸的女子都朝她们这边看。
“那我更应该去了,否则大家都会如曹小娘子所想。
长此以往,我们这些成了亲的妇人岂不是连出个门都会被人诟病。”
阮菩瑶回以一笑,声音清亮。
“看来咱们成了亲似乎就低人一等了,连游船都不能了。”
“笑话,谁还能限制我去哪里不成,我也要登舸。”
“曹小娘子端庄有礼,待他日出阁后定是终日闭门,一步也不踏出府门。”
能受韩国夫人邀请的自然都是些世家贵女,哪里会任曹如嫣阴阳怪气。
“各位夫人见谅,奴没有这个意思。”
曹如嫣赶紧赔礼,随后剜了阮菩瑶一眼,仓皇登上画舸。
陈芷兰无奈一笑:
“以前倒没见你这般针锋相对,她还是一个小孩子呢,你不用理会她。”
阮菩瑶看着已经登上画舸却犹在踏板处等候的曹如嫣,声音冰冷:
“芷兰,有时候小孩子才最是恶毒。”
陈芷兰诧异,转头看向阮菩瑶,只见她黑眸深沉如暗夜,脸上似有哀戚之色。
“阿瑶?”
“我们上去吧,莫要让人家久等了。”
看了一眼身后朱墨和朱红,阮菩瑶伸手挽上陈芷兰,垂眸掩下眼中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