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怎么不在里多待一会儿。”
红线扒着车窗盯着外面,一双杏眼转来转去就是舍不得收回,好久都没有出来了。
阮菩瑶看着红线乱晃的小脑袋,笑容宠溺:
“因为那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红线动作微顿,慢慢转头看向阮菩瑶,却见她面容平和并不见悲伤,反而是红丝正不悦地盯着她。
“少夫人嫁给了裴郎君自然就是裴府的人了。”
红丝揪着红线的袖子,示意她规矩坐好。
“可姑娘只是嫁人了而已,娘家也是家啊。”红线声音渐低,神情却是忿忿不平。
阮菩瑶微笑不语,能再次听到红线为她抱不平真好啊。
“少夫人,碧波轩到了。”
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马车随之停下。
闻言,阮菩瑶深深看了红线一眼:
“你去买些我喜欢的糕点。”
红丝一边扶阮菩瑶下马车一边疑惑道:
“少夫人,可是刚刚的午食不合胃口?”
这又是茶楼又是糕点地,这种地方还是少来才好。
“今日可是初八?”阮菩瑶不答反问。
红丝点点头,一脸的莫名其妙。
看着面前高耸入云的阁楼,阮菩瑶以扇掩唇:“那就对了。”
跟着茶博士主仆二人来到二楼,选临窗位置坐下。
“少夫人,我们应该早些回府的。”
见阮菩瑶只是一味吃茶发呆,红线出声催促,虽然已经出阁但还是不宜这般抛头露面。
阮菩瑶冷冷撇了红线一眼,而后继续盯着对面的雅间。
等了有一炷香时间,就见一男子自雅间出来匆匆下楼而去。
那男子约莫二十三四岁,着一身金线滚边绣西番莲图案的长袍,舒眉朗目,雍容尔雅,甚是俊朗。
看清那男子面容,阮菩瑶微微一笑,左金吾卫大将军谢仲华。
阮菩瑶本想再等上一会儿,看看是否还有其他人来,就听见几声嬉笑。
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这不是阮家二娘吗?”
话落立刻有人接到:“崔娘子你叫错了,人家现在是裴阮氏。”
阮菩瑶循声望去,几个姿容艳丽的小娘子站在不远处,齐齐朝她看。
崔如意以帕掩唇:
“哎呀,奴忘记她已经出阁了,可今日不是回门宴吗,怎么不见裴左丞啊。”
“裴左丞出身名门又背靠护国公,年纪轻轻就位列四品,正可谓少年英才。
可偏偏有人不知好歹不愿嫁,这种人换了我我也不愿陪着。”
“就是,谁知道她使了什么邪术,否则以她的出身就是给裴郎君做妾都够不上。”
几个人神情轻蔑,嘻嘻诡笑。
“我是不愿嫁,可我现在都已经是裴阮氏了,陪不陪的又有什么打紧。”
阮菩瑶语气淡定,笑容挑衅。
见她这副样子,崔如意怒道:
“阮菩瑶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根本就不配当裴郎君的正妻。”
阮菩瑶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对面雅间,唇角微扬:
“这门婚事可是皇后娘娘亲赐,你这般不满可是认为皇后娘娘做错了?”
崔如意撇了撇嘴:“哼,谁知道她中了什么邪。”
“崔娘子慎言!”
“大胆!”
随着一声训斥,对面雅间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美丽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女子不过十七八岁,杏脸桃腮,眉若远山,唇如点朱,乌发梳作飞仙髻,发髻间斜插着一只凤形点翠金步摇,华丽高贵。
众女子纷纷变了脸,急忙行礼:“请云霓公主安。”
云霓公主下颌微抬,纤长手指隔空点了点崔如意:“你!”
崔如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色煞白:
“奴失言妄议,还望公主恕罪。”
云霓公主莲步轻移,赤金织锦蟒纹长袍拖曳在地,如云似霞。
她慢慢走到崔如意面前:“你是谁家女子。”
“奴、奴的父亲乃御史大夫崔安瑜。”
崔如意匍匐在地,声如蚊鸣。
云霓公主点头:
“想来崔御史监察百官太过忙碌,无暇他顾,导致你不知礼数言行僭越。”
崔如意猛然抬头,哭得梨花带雨:
“奴知错了,公主恕罪,公主恕罪啊。”
这云霓公主虽是女子却最是守正不阿,且在朝堂之中又有一定地位,就连几个皇子对她都是礼让有加,不敢轻易得罪。
云霓公主的嫡亲哥哥乃是太子殿下,而她父亲则是效命于三皇子。
最近两方正因南境边患暗地里斗的不可开交,如今她撞在公主手里怕是免不了要牵连父亲。
思及此崔如意浑身颤抖,几欲瘫倒。
云霓公主垂眸看着崔如意,冷声道:
“养不教,父之过,你自行将此事告知崔御史,该如何惩戒由他自行定夺。”
言罢她又扫视一遍其他女子:
“如若再见你们言行无状仗势欺人,本宫决不轻饶!”
“奴等不敢!”
其他人做鸟兽散,阮菩瑶则是上前行礼:“多谢公主仗义执言。”
云霓公主细细打量了阮菩瑶片刻才道:
“本宫不是为你,且裴娘子牙尖嘴利,就算没有本宫出面想必也不会被她们欺负了去。”
闻言阮菩瑶直视云霓公主:“公主谬赞。”
云霓公主乃是先皇后的嫡长女,自出生就备受圣上宠爱,才过三岁圣上就亲自给拟了封号,可谓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可三年前先皇后崩,贤贵妃继皇后位,云霓公主地位骤然下降,就连圣上对她的宠爱也大不如前。
新后也因着云霓公主和太子的关系对她暗中打压。
可她似乎根本不受影响,对新后照旧尊敬维护,倒叫新后挑不出错来。
云霓公主在后宫和睦豁达,朝堂之上她又礼遇各方,尽显长公主之责。
可只有阮菩瑶知道,云霓公主从来不是娇艳的牡丹,而是艳丽的曼陀罗,魅惑又致命。
前世她利用自己的美貌和权势,不知引得多少世家公子成为她的入幕之宾,粉身碎骨只为求得美人青睐。
而当她成功助力太子登基后,昔日那些裙下臣皆不见了踪影。
她成了大兴最有权势的女人,连皇后都不可企及。
可有如此权势的她偏偏看上了裴景衍,想当他的平妻。
平妻啊,真是折煞她了。
当时的阮菩瑶不过是被软禁在后宅的罪臣之女,她有什么资格让公主当平妻。
可云霓公主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凡俗,还来府上看她,还叫她姐姐。
在这之后不久她就中毒了,死前的痛她到现在回想起来都感觉胸口憋闷,喘不上气。
阮菩瑶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却正对上云霓公主的目光:
“你,很有意思。”
云霓公主粉面含笑,只是那笑却未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