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该去给侯爷和夫人请安了,这般疲懒......”
阮菩瑶本来还有些困倦闻言双眼陡然睁开,凌厉的目光瞬间锁住红丝。
红丝顿时噎住,接下来的话到嘴边却是再不敢说出口。
“外人都说夫人聪慧勤勉,如今看来他们对夫人倒是多有误会。”
裴景衍的声音自外间传来,带着些许讽意。
阮菩瑶侧头,裴景衍的身影隔着床幔影影绰绰透了过来,坐姿随意腰背却挺直,一副矜贵又知礼的模样。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衫,阮菩瑶才冷哼道:“裴家大郎倒是如世人所言,恃才傲物。”
她昨晚原本都已想好,既然裴景衍给了和离书那她也不会揪着前世的仇怨不放。
毕竟这世才刚刚开始,可听着他那戏谑的声音她就习惯性反击。
隐约间似乎听见裴景衍一声轻笑,随后听他道:
“原来外人竟是这般看我的,倒是有趣。”
阮菩瑶淡定起身,示意红丝为自己梳洗。
世人眼中的裴景衍自然是文采绝伦,才貌兼得的翩翩公子,可眼前这般冷清冷清的面孔才是真的他。
前世裴景衍才过而立之年就稳坐首辅之位。
先不说他那治世之才,光是这权势就足以让待字闺中的小姐们倾心,更遑论他还有出色的皮相。
曾有大胆美姬在他上朝必经之路的茶楼上临窗弹唱: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纤纤玉手如葱白,声音婉转如莺啼,直唱得人心神荡漾。
于是第二日与裴景衍一同赶着上朝的人莫名就多了。
只是他们再到那茶楼位置时,昨日还是清闲雅致的茶馆如今不知怎的就变成了棺材铺子。
白晃晃的纸扎伴着晨风簌簌作响,在乌蒙蒙的天色里分外扎眼,直看得众人嘴角抽搐。
自此别说美人,就连路旁的商铺在裴景衍上朝的时辰都是门窗紧闭,生怕一不小心改了营生。
......
侯府之内重楼叠阁,繁花盛开,一袭微风花瓣纷落如雨,一路落花。
阮菩瑶却是无心赏景:“裴郎君若是公务繁忙倒也不必特地等我。”
刚刚他可是等了一个时辰,一边给她和离书一边又要演这夫妻和睦的戏码,裴景衍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裴景衍停下侧头看着阮菩瑶。
花雨中她着一席嫩黄宽袖浮云罗裙,挽绯色鲛绡披帛,日光勾勒出她玲珑有秩的身形。
妖娆婆娑,美人如画。
“原也没要等你,只是不想自己看那韦氏的脸色。”
裴景衍似笑非笑的道。
阮菩瑶脚步一顿,之前光想着如何应对裴景衍倒是把他那继母给忘了。
前世那韦氏秉承恨屋及乌的原则对她百般磋磨,若不是后来裴景衍与裴侯爷决裂搬出侯府,她就是不死也得掉半条命。
前世韦氏上来就给她立规矩,当着众人面让她罚跪训斥,害的她再没有底气要求掌管中馈。
阮菩瑶本来平静的脸顿时蒙上一层寒霜,不知韦氏还是不是前世那般嘴脸。
“老爷和夫人已经等了半柱香的时间了,大郎快进去吧。”
有些耳熟的声音打断了阮菩瑶的思绪。
一抬头就见一老嬷嬷意味深长的朝正厅看了一眼,随即对阮菩瑶行了一礼。
阮菩瑶有些恍惚,王嬷嬷?
前世她可是一直在裴景衍的别院管事,如今怎的来侯府了?
还未等她想明白裴景衍已经抬脚进了正厅,阮菩瑶只得跟上。
“侯爷,我就说大朗怕是不愿给我这母亲敬茶呢,咱们都等了这么久了人家还没来呢。”
韦氏委屈又不满的声音隐隐传来。
阮菩瑶轻嗤,前世韦氏可是让她等了整整一个时辰,如今不过早来了片刻便趁机告状。
正厅内一个华服艳饰的美妇人正摇着团扇在那儿抱怨,裴知贤则是一脸阴沉。
见两人进来,裴知贤一双细眼立刻瞪圆:
“新妇不懂规矩你也不懂吗,身为人子怎么可以这般懈怠!”
裴景衍面容平静:
“我早已去祠堂给母亲敬过茶,父亲若是看不惯我们走便是。”
说着裴景衍看了阮菩瑶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裴知贤顿时气得面色涨红,他猛的一拍桌子,吼道:
“你个逆子,你给我站住!”
韦氏嘴角微微扬起继而叹道:
“大朗对我还是有偏见,算了,我不计较这些,以后新妇晨昏定省早早来候着便是了。”
闻言立刻有丫鬟上前将手中的托盘递到阮菩瑶面前。
阮菩瑶面容平和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屋里的喧闹。
只见她小心翼翼捧起那蒸腾着热气的茶盏递给韦氏,颔首垂眸,态度十分的恭敬。
见状韦氏嘴角一撇,得意地晃了晃头,满头罗翠叮当作响。
她看了阮菩瑶半晌才缓缓伸手,就在接过茶盏的瞬间韦氏手一松,温热的茶水全都撒在了她细嫩的手背上。
茶盏落地,瓷片四溅。
“呀,好烫!”
韦氏叫声夸张满脸委屈地看向裴知贤。
“婆母!”
阮菩瑶吓得花容失色,急忙起身察看。
可能是太过焦急慌乱,阮菩瑶胡乱挥动的手臂不小心擦过韦氏的脸颊。
精心修剪过指甲将她的右脸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立时顺着伤口往下淌。
“啊!”
韦氏这次的叫声尖锐又惊恐。
裴景衍上前一步扶住阮菩瑶小臂,后者不着痕迹地甩开他的手,满脸歉意地看着韦氏:
“婆母你没事儿吧,我这向来娇生惯养的做不得这些粗活,真是对不住呢。”
韦氏只觉捂着脸颊的手滑腻腻的,鲜血特有的腥甜味直往她鼻子蹿,让她恐惧的同时又添晕眩。
她的脸,她的脸!
“你这个......”
韦氏的手才刚抬起就见阮菩瑶转头看向裴知贤,言辞恳切:
“公爹,您看儿媳我头一天就闯了这大的祸,您赶紧让大郎休了我吧!”
裴知贤骂到嘴边的话立刻咽了回去:“休得胡闹!”
他们可是皇后赐婚,若成亲的第二日就休妻皇后那里他该怎么交代?
还在怔愣间又听阮菩瑶斥责道:
“还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婆母叫郎中,婆母的脸要是治不好看她怎么收拾你们。”
本就慌乱的丫鬟们一听这话顿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夫人这般十指不沾阳春水可不行,还不回房好好反省!”
裴景衍的话紧跟着阮菩瑶,声音严厉。
“全听夫君教诲。”
阮菩瑶福身行礼,随后快步转身离开。
这就走了?
待裴侯爷反应过来时,只看到阮菩瑶一个背影,裴景衍则是一脸悠闲的坐在那里喝茶。
“候爷,妾身的脸毁了,以后可怎么活啊!”
韦氏嗷的一嗓子吓裴知贤一个激灵,急忙转身安抚她:
“夫人莫怕,咱侯府都是神医定能医好你的脸。”
说完便气急败坏的看向裴景衍:
“你们......你就是这么给新妇立规矩的?”
裴景衍看着变迅速变脸的裴知贤,幽幽道:
“刚刚人家说让我休了她你不答应,如今我让她闭门反省你又不满意,看来我还是去写休书吧。”
“不行!”
裴知贤这次反应倒是快,那是休妻吗,那是打皇后娘娘的脸!
“休又休不得那就只能养着了,只是我夫人十指不沾阳春水,以后这晨昏定省还是免了吧,省得她又惹祸。”
裴景衍撇了一眼还在发疯的韦氏,起身离开。
“侯爷,那个阮氏一定是受人指使故意要毁我容貌的,侯爷......”
听着身后韦氏不依不饶的声音,裴景衍一向平静的面容带了些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