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摇曳的喜房内空气甜腻氛围暧昧。
一对新人相对而立,四目勾缠。
阮菩瑶黛眉弯弯,明眸流光,莹润的脸颊染着异样的潮红,让她更添美艳。
此刻她的一双美眸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对面的裴景衍。
裴景衍身姿挺拔如翠柏,眉若刀裁,凤目亮如星。
只是他的脸色在大红喜袍映衬下显得有些苍白,无端给人一种只可远观的感叹。
裴景衍凤眼低垂,唇角微勾:“夫人这是何意?”
顺着他的视线朝下看,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正抵在他的胸口,而匕首那端正握在阮菩瑶手中。
阮菩瑶胸口起伏不定,面容却镇定:“你当明白这门亲事非我所愿,我是不会......”
“威胁你父亲不成便来为威胁我,原来在夫人心中,为夫比你父亲更在乎你的性命。”
裴景衍打断阮菩瑶的话,凤眸微抬。
她脖颈纤长优美,肤白若羽,却让上面的红痕尤其明显,再厚的香粉都遮不住。
阮菩瑶不由抚上脖颈伤口处,手中匕首又往前送了送:
“我的命在裴郎君眼里不过蝼蚁,但我相信裴郎君是不想英年早逝的。”
裴景衍身子微微后仰,轻嗤道:“大喜之日不宜见血。”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纸笺递给阮菩瑶,后者却只是皱眉盯着纸笺并未有动作。
裴景衍无奈,后退两步将其放在桌案上并用指尖轻敲两下,抬头时嘴角扬着意味不明的笑:
“如今我们已经拜了堂,就算我死了,你也是我的未亡人。所以纵然做不到相敬如宾却也不必兵戎相见。
时间还长,你好好想想该如何待我。”
他眼神轻轻扫过阮菩瑶还握着刀的手转身离开。
直看着裴景衍的背影消失不见,阮菩瑶才长出一口气,双腿发软瘫坐在喜床上。
低头看了一眼还在抖的手,无奈叹息。
她自是没打算现在就杀了裴景衍,只是他的突然出现让她慌了神。
前世他明明很晚才回来,对她虽没有刻意温柔小意却也不像眼下这般阴阳怪气,到底发生了何事?
阮菩瑶眼神转向那封信笺,那是什么,难道是她写给霍子明的信被裴景衍发现了?
阮菩瑶蹭地站起,快步走到桌前将纸笺展开,这是、这竟是一封和离书!
和离的日期是一年之后,签字印章皆都齐备。
阮菩瑶呆呆看着那和离书,心中疑窦丛生。
为什么不一样了,前世明明不是这样的。
前世两个本该因政见不合而拼个你死我活的人偏偏成了夫妻,结果可想而知。
其实刚结婚的那几年,哪怕她对裴景衍很是冷淡,他对她也还算是温柔。
直到他发现了阮菩瑶珍藏的画像,发现那画上少年的眉眼竟与他有三四分相似。
而她也发现当初令霍子明身死的那场战事是裴景衍主张的。
自此他们琴瑟和鸣的假象终于被彻底撕开。
夺嫡争斗中她将内宅中打探到的消息告诉父亲,令裴景衍中伏差点丢了性命,自此落下病根半残终生。
而裴景衍也再无留手,胜后清算时她全家皆在流放之列,更是将她软禁在后宅终日不得出。
可即便是这样裴景衍也不和离,不休妻,他们互相折磨不死不休。
所以当云倪公主说她喜欢裴景衍,会让皇上赐婚时,阮菩瑶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裴夫人的身份离开这牢笼。
然而直到她死也没有等来裴景衍的和离书。
重生后她第一时间就是要解除婚约,她再不要做政治的牺牲品,她要活,她要和霍子明长相厮守。
可她低估了父亲的野心,哪怕她以死相胁亲事还是如期举行。
她以为她还是摆脱不了这满是阴谋算计的婚姻,她以为她的意中人还是会被裴景衍害死。
她在上花娇前带上匕首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万不得已裴景衍可以死。
可没想到前世她费劲心力都没有得到的和离书如今就这么四平八稳地躺在她手心,舒展的四角似乎在嘲笑她枉费心机。
阮菩瑶心生愤怒继而冷笑。
原来她拼却性命也抵不过裴景衍的临时起意,如今愿意给她和离书怕是听说了她宁死不嫁要给她难看。
想到这里阮菩瑶心中愤怒稍减,前世的裴首辅纵然再是铁血手腕剑戟森森,眼下也不过是个争强好胜的少年郎罢了。
不管出于何故到底是遂了她的愿,余下的慢慢再说。
阮菩瑶细细看了两遍才将那和离书叠好藏在袖中,随即走到喜案前将上面被她掺了慢性毒药的合卺酒缓缓倒在地上。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微风伴着隐隐的喧闹声将房内甜腻旖旎的空气驱散了不少。
“小姐,你怎么没让裴郎君歇在这里啊。”丫鬟红丝的语气略带不满。
阮菩瑶摩挲着袖中的和离书,静静地打量红丝,她的陪嫁丫鬟。
前世纵然知道红丝是父亲派来监视的,她也没来没有计较过,毕竟这个小丫鬟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可她的宽容反而让红丝更加放肆,不仅仗着身份压榨府中其他下人,还想爬裴景衍的床。
甚至在她对此明确表示不计较时还是恨上了她。
想到自己临死前红丝的笑,阮菩瑶脊背就是一阵发寒,似有毒蛇蜿蜒而上。
“那你去将他请回来。”
她冷硬的语气让红丝生出几分心虚,可想到阮老爷的吩咐她还是梗着脖子道:
“奴婢不敢,奴婢也是替您着急,您忘记老爷的话了?”
“既然成了亲就要做好妻子的本分,要办法讨夫君的开心。”
“身为阮家的女儿,一切要以阮家的利益为先。”
“阮家金尊玉贵地养了你这多年,就是让你以死为报也不为过。”
阮至清那严厉的咆哮声似乎又在阮菩瑶耳边响起。
只是如今的她再听到这些时却已不再感到麻木和窒息。
“在外间守着,我要睡了。”阮菩瑶散了发髻径自躺下,不再理会红丝。
一条现了形的毒蛇而已,再朝她呲牙一棍子打死便是。
裴景衍新婚之夜却未留宿,这事不消片刻就能传得满府皆知,明天必不会好过。
而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天不亮就被拽起梳妆打扮又提心吊胆了一整天她是真的累了。
至于其他的,管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