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话的时候，裴奕川早停好了车。
他的半个身体挨靠在中间的置物箱中，侧着头，脸正正地面对着林松雨。
面前的凉气依旧在往身上打来，可是林松雨还是能感觉到裴奕川呼向自己的热气。
她蓦然想到，曾经离他更近的时候，曾经感受到他更热体温的时候。
他早已换了一件同款的白衬衫，有淡淡的松香味，脸上的胡须根也被剃得干净。
林松雨在医院走得急，连澡都没有洗过，只是在厕所里简单地擦了擦脸和身体，还是穿着那件被裴奕川简单清洗过的衬衫裙，从他衬衫上扯下的纽扣还呆在口袋里。
她尴尬地撤开身体，担心他闻到自己身上会有没洗澡的味道以及加班了半天的牛马味。
手指捏着纽扣，想着要不要现在就把扣子还给他。
裴奕川权当她的动作是抗拒他的表达，于是身体后退回去，边说道：
“你很害怕我吗？我想想你的男朋友会是怎么评价我呢，骗女人的诈骗犯？”
他想到什么似的，轻轻笑了声：“呵呵，就像那部电影，《消失的她》。”
林松雨身体一怔。
他怎么能如此准确地说出俞安和对他的评价。
她在下午查过了有关那部电影的介绍，大概明白了俞安和要表述的意思。
只是，那层意思不管再怎么明显，她潜意识依然坚持裴奕川不是那样的人。
她有些期待裴奕川说出对俞安和评价的反驳，好证实自己的想法没有问题。
裴奕川松开了安全带，重重点了点头，道：
”其实，你的男朋友说得很对。”
“啊？”
没想到裴奕川会是这个回答。
她跟着下车，跟在裴奕川的身后。
裴奕川的脚步放得很合适，明明是快步往前走的速度，林松雨恰好能够舒适地跟上他。
并不像和俞安和一起走路时，俞安和永远都不会等她，她永远都跟不上俞安和的步伐。
裴奕川突然回过头，向她摆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如果你真的害怕我，就当这是最后一顿饭吧。”
“不过。”他转过身，林松雨听不太清他说了什么。
好像是：“你先看看再说。”
。
看着他的背影，林松雨的脚步放慢了。
台阶两旁的繁花为他们引路至二楼。
推开玻璃门，远处城市的灯火再次涌现眼前，风吹散随门飘出来的淡香，餐厅里的情侣们在烛光中享受晚餐，叉子在盘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耳边络绎不绝，四处都是暧昧的气氛。
有人在微笑，有人在饮酒，有人在拉手，有人在接吻。
接吻人的脸，林松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顿下脚步。
裴奕川回到她的身边，掏出手机对着那陶醉的两人录了一小段视频，在她面前晃了晃：
“不知道你有没有完整看过那部电影。如果你的男朋友代入了男主的视觉，一开始，他说什么都很对，可是没想到走到结尾才能发现，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欺骗者呢。”
说完，他不慌不忙地收起手机，拍了拍她的肩膀：
“至于你要不要当场戳破他们，看你的选择。我到桌子等你。”
服务员走过来，礼貌地朝他点点头，之后裴奕川手插着口袋，意气风发地被带去提前预定的桌子上。
林松雨站在原地。
裴奕川的桌子在中间，俞安和的桌子在最靠栏杆边上，要经过前者，才能走到最里面。
不像是没有退路，她大可以当个缩头乌龟，直接低下头走几步到裴奕川那儿，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如果那是第一次知道俞安和出轨的话。
可是这不再是第一晚，一门之隔，她最后失去所有的勇气逃离捉奸现场。
她的步子迈得极大，经过了裴弈川，三下五下走到俞安和的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在闭眼享受接吻的两人。
“俞安和。”
俞安和还以为出现了幻觉，回想到林松雨就在一门之隔听到他们在做的时候的激动之中，陷入了偷情的欢快，吻得更是深入。
“俞安和。”
俞安和停下所有的动作，睁开眼睛，猛地看到斜上方林松雨面无表情的审视，吓得立马推开怀里的尹含景，诧异地看着林松雨：
“你你你不是在公司吗？方案完成了吗？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激动不安，音量破坏了附近不算喧嚣的氛围，旁边好几张桌子的顾客看了过来。
“文件我做好了，放到你桌子上。还是你不希望我做好方案，来到这里，看到你们在接吻？”
“我当然希望！我不希望！我！”
俞安和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语无伦次，囫囵地扫过餐厅整个现场一眼。
只有那个桌子的男人正在低头看菜单，丝毫不像其他人正转过来看他们桌子的热闹。
竟然还是他？
俞安和感到一种被玩弄的悲愤感，脸唰地红起来：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们吧。”
林松雨淡淡道。
俞安和的面子突然就拉不住了。
尹含景倒是聪明地站起来，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看林松雨，拿起椅子上的包。
她扫了一眼桌面上俞安和面前的钥匙串，一并地抓到手里，踩着细细的高跟鞋哒哒哒地先离开了餐厅。
林松雨也转过身，手忽然紧紧被抓起来。
“别走。”
“放手吧。”
“我求你别走。”
“俞安和，我们真的结束了。”林松雨把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好像是男的出轨了。”
“是啊我还以为他们是情侣呢，没想到这个才是正房啊。”
“啧啧啧现在的小三那么正大光明了吗？”
“明明都是渣男的问题，我看这个男人不像个好人。”
四周的顾客开始交头接耳，似乎在议论目睹的一场捉奸，甚至也有些人偷偷拿出手机，只是没有控制好打开了闪光灯，对准他们的桌子一闪。
俞安和不想成为镜头下被审判的人，狠狠地瞪了林松雨，快步逃离桌子，没走出半步被同样一旁看戏的服务员拦下来，说了声“先生你还没有买单呢”。
他的脸面被拉得更低，直接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张信用卡：“直接刷吧，快！”
林松雨一向承受不住他人的目光，各种视线灼热地在她身上烧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脸巨烫无比。
她掉头就想跑，经过裴弈川时，却被他一手抓住。
“坐下吧，你还没吃饭呢。”
“我……”林松雨低着头，任手腕被他紧紧拽着，热烫的触感从肌肤接触处传遍了她整副身躯。
她感到旁边仍有看过来的视线，转了个身体方向，正正地面对着裴弈川。
他坐在椅子上，仰头，迎上她的目光。顶头天幕点缀的灯光落进他的眼睛里，像黝黑的眸子闪烁着星光。
“错的是他，感到羞愧的应该是他，你识破了一场感情的欺骗，就应该坐下来心安理得的大快朵颐一番。”
裴奕川说道。
他往后挪动，顺手一拉，林松雨坐了下来，与他挨得极近。
她也不想太多了，拿起桌面上装了半杯水的杯子仰头干完。
带柠檬味的清水温润地滑过她干涩的喉咙。明明液体在身体下行，她的头脑却冰冷地清醒起来。
放下玻璃杯，她转头。
周围一起虚化起来，眼前只有那双见不到底的眸子。
她巧然一笑：
“你是故意把我带过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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