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传来一道低沉有磁性的熟悉嗓音。
江习习表情不变，左腕搭着黑色斗篷衣，整一下衣服，才表情坦然迎上去，笑问：
“这么晚不睡，王爷在等我吃夜宵？”
拓跋战端坐沉香木椅，手指关节轻轻敲打桌案，这是他酝酿情绪的惯性动作。
“去哪了？”
“逛夜市去啦。”
江习习调皮地挑眉，继续说：“听说上京城还有晓市，可惜秀儿习惯懒床高卧，不然定求王爷带我逛晓市。”
拓跋战眼神暗了几分：“大半夜披斗篷偷跑出去，还甩掉本王派的三个暗卫，就为了逛集市？”
江习习点头：“对。”
拓跋战对空气打了个响指。
片刻，黑双胳膊夹一把剑从黑暗走出来，恭敬地对拓跋战行礼：“主子。”
“言简意赅，汇报。”
拓跋战话是对黑双说的，目光却直直盯着她，像要吃人的眼神。
黑双面无表情道：“实话，她跑夜市街，东躲西逛没买东西，后门狗洞钻回来。”
江习习侧目看他一眼，是她假笑，咬牙切齿说：“黑双是吧？我真的谢谢你。”
……谢谢你告诉拓跋战我钻狗洞这么丢脸的事。
黑双是纪王府暗卫队首领，为人木讷刻板，轻功和武功都深不可测，从不说谎。
拓跋战点头，后者行过礼就消失了。
江习习眨眨眼，憋着笑看拓跋战扳起一张扑克脸，幸好她跟燕尔约的是明晚，并非今晚。
她只是好奇拓跋战派多少人盯她，偷偷溜出去兜圈，俗称……放风筝。
出乎意料，有四个暗卫盯住她，连黑双都出动了。
江习习卖萌地问：“王爷，这下信了，你看我这么乖没调皮捣蛋，有夜宵奖励么？”
拓跋战一字一顿吐出两个字：“没、有！”
“没有算了，我去找胖胡叔要吃的，王爷睡前记得给我留个门，不留没关系……小女子最近新学的功夫叫‘一脚拆门’，我瞧王爷这门……”
江习习抬手对着门抠抠敲了几下，坏坏地笑：“这门不错，应该可以试试……”
拓跋战看她的眼神越发瘆人。
“差点忘了，这黑斗篷是王爷的，斗篷太长小女子长得矮，可能拖了点灰，烦请王爷叫人洗一下改短几分。”
江习习放下斗篷，边说边往外走，门都不关，声音随着她的动作逐渐远去，徒留他留在寝殿，浑身上下散发一股阴森森的黑气。
寝殿外是一个八卦阵庭院。
夜已过半，躲藏乌云深处的皎月拨开云雾，探出半个脸，给漆黑的大地蒙上一层灰蒙蒙的白霜。
江习习站在鹅卵石路边，抬头往黑双藏身方向看，后者显然发现她的目光，以同样的目光回报她。
其余三个暗卫都被她甩掉，就这个黑双咬死她不放，难对付等级仅次于拓跋战。
她得好好想想，不能被黑双一直跟着，否则只能混吃混喝什么都做不了，简直是浪费时间。
江习习晃晃脑袋闪入一个转弯位置，慢吞吞往小厨房走。
与此同时，黑风和黑羽模进寝殿汇报工作。
拓跋战撩起眼皮问：“查出什么，太子府情况如何？”
黑羽从怀里摸出一个飞镖：“太子府没动静，主子，这是那天伤你的六齿镖，此乃千度精钢所致，属下查过档案，这枚镖产自太子封地鸿洲隐瞒未报的铁矿区。
拓跋战目光看黑风：“景阳宫有无异常？”
黑风摇头：“没异常，但我发现二皇子身边多了个婢女，这个婢女尤为狡猾，二皇子不仅被婢女气得跳脚，还经常吃不好睡不暖，甚至差点失了清白，可搞笑了。”
拓跋战重重一巴掌拍在桌案，震得茶盏抖三抖，他似笑非笑指着窗外，送黑风两个字——
“出去！”
……
院子里。
黑风用手指戳黑羽后背，小声问：“主子今天怎么了？他居然把我们赶出来。”
回答他的是黑羽从后往前扇他脑瓜子的一巴掌。
“收起你口中的‘们’字，主子轰的是你，不是我。”
黑风傻愣愣地摸了摸头：“为什么？”
黑羽呵呵几声：“谁叫那天你踩老鼠夹叫那么大声，吓得主子也踩了一个，今天还准确地踩雷，不轰你才怪。”
黑风表情迷茫地问：“我踩什么地雷了？”
黑羽搂住他肩膀，用过来的语气劝解地说：“风啊，听我一句劝，你的智商堪忧，以后少说话多做事，有事没事都别在主子跟前蹦跶。”
“噢哦……”
“还有今天是月满，有事没事都别靠近主子的寝殿，听到什么动静都要装作没听见。”
“难道主子要嘎了秀儿姑娘？”
“总之别管，以你的智商无法理解的。”
“……”
黑风似懂非懂地被黑羽拉走。
两人走后，江习习从角落冒出双眼睛，狡猾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她肚子里憋了个坏主意。
被轰出寝殿，原来是天赐良机。
江习习去厨房捞了点残羹剩渣吃饱，满意地回到寝殿。
蜡烛已经熄灭，借着窗枢透进来的月光，隐约看到床榻被褥里有一道修长的人影。
早早歇下，留门不留一豆青灯，不似他的风格。
江习习略微皱眉，她内心隐隐感到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坏事将要发生。
她摇摇头，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走到矮塌边，双脚蹭掉两只鞋一骨碌钻进被窝里。
江习习毫无睡意，睁着两只眼睛躺床上，借月光观察寝殿的墙壁浮雕。
一阵阴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挑起床幔一角，又放下。
江习习扭头望过去，什么都没发现，可原本躺在床上的颀长身影也不见了，蚕丝被褥被人扔在一边。
她套上鞋，一步步靠近床榻，小心翼翼地问：“王爷，你是故意吓唬我玩躲起来么？”
“……”鸦雀无声，只有呼啸的风声。
她走过去掀被子，连枕头都掀，摸了一遍床都不见拓跋战的鬼影。
奇怪，这家伙刚刚明明睡下，一眨眼就不见了？
脖子后面有点冷。
回首望去，她看到一双猩红带血丝的眼睛，如野兽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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