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习习装作没察觉后脊背有凉意,僵硬地回头,唇角挤出真诚微笑,调皮地对他眨眨眼。
“王爷叫我,还有什么吩咐?”
拓跋战表情要笑不笑,她忽然想到个最适合形容他的比喻……准备提刀要杀人的厉鬼。
“秀儿,本王看到……你鞋侧面有血。”
江习习垂眸看了眼,内心慌乱,表情毫不在意:
“谢王爷提醒,女生鞋面沾血很正常,不必介意。”
“秀儿知道么,今晚那贼人,正巧踩脏了一滴血,本王瞧你的鞋印与那贼人的……一模一样。”
拓跋战冷幽幽如鬼魅索命,一字一停顿,声音自带低音炮音效。
江习习举起两只鞋,像鬼那样又飘回床榻前面,依旧是无辜的表情。
“世间款式相同的绣鞋多如牛毛,小女的绣鞋花纹很普通,王爷若不信,请拿去检查,大不了小女光脚走路。”
绣花鞋塞给拓跋战,她转头抓起他一只靴子,手指看似不经意划过靴子侧面。
“看,王爷的靴子也染有血渍。”
江习习边说边向他展示靴子,笑容真诚。
“只是王爷的靴子颜色深,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最巧的是……王爷靴底纹跟小女绣鞋的一样。”
拓跋战沉着一张扑克脸紧盯她,眼里有情绪翻涌。
良久,他都不说话。
江习习对他笑,双眸一眨一眨亮晶晶,手悄悄藏在宽大荷叶袖里,指甲用力掐住自己的肉。
唯有疼痛才能令她保持镇定,她不能露出破绽。
他笑着问:“是么?”
江习习认真点头:“是啊,真是一模一样。”
拓跋战手指灵活一翻,变魔术般从床榻夹层抽出一把长剑,正用手帕慢悠悠擦拭着。
“秀儿,本王这剑是名师之作,你觉得怎样?”
室内仅亮起两盏琉璃灯,分置于床榻左右,烛火悠然,两缕轻烟缓缓升起,偶尔有风吹晃烛火光。
拓跋战一张脸在烛火的映衬下,锋利无比。
江习习看了几眼,小声说:“王爷身份显赫,所佩戴的宝剑自然是好剑,剑锋一看就知道是吹发可断削铁如泥……”
下一秒,剑锋挑了挑她的衣领,抵住她脖颈大动脉。
拓跋战眼底闪烁近乎病态的光芒,喉咙发出宛若毒蛇吐信子的嘶哑声,笑了一声。
他说:“这么好的剑,听说需要新鲜血液开锋才不会生锈,要不要试试……”
“秀儿知道,王爷不会杀我,也舍不得杀我。”
江习习站在那里,唇角挂起浅浅的笑意,声音软糯糯的。
她在赌,她用性命跟他赌。
刀架在脖子上她能做到面不改色,被人拆穿真面目她也能矢口否认,谈话本就是场博弈,就看谁的演技胜过对方。
江习习侧目看了眼窗外,黑影顿时缩回去。
拓跋战啧了声,脸上的邪恶顿时消失,收起宝剑,嫌弃道:“无趣,秀儿一点都不配合,不好玩。”
是危机解除的信号!
江习习长长呼出一口气,眼角余光往他宝剑放置的方向望去,只一秒就收回目光。
绣鞋一只接连一只扔到她跟前,他嫌弃的声音传来。
“鞋子还你,夜里地面凉,来信期光脚走路易宫寒,小心血流不止,下次记得穿裤袜,赶紧,滚出本王视线范围!”
“……”
江习习仿佛听见一只乌鸦在嘎嘎叫。
要不是他几次三番提醒,她何至于如此尴尬,真是谢谢他!
目光瞥见餐桌上,一个雪白的炖盅安安静静摆在那里,无人问津。
江习习走过去端汤。
几次死里逃生,她得吃块排骨压压惊。
掀开炖盅盖,陶瓷摩擦发出一声细微闷响,不大不小的声音,足以让床榻假寐之人听见。
拓跋战扭头看过来,见她准备偷吃,露出恶魔般的笑容。
“那是本王的排骨汤,谁让你吃,拿过来!”
江习习弱弱反驳:“我饿了,是我偷偷煮的夜宵。”
“……又如何,府里所有东西都归本王所有,包括你和你做的排骨汤。”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理。
江习习忍住跳起来揍他一顿的冲动,冷静好几秒,才端着表面飘了层油膜的冷排骨走过去,搁在小桌琉璃灯隔壁。
“请王爷享用,汤冷了,得趁凉喝,放热了就不好喝了。”
拓跋战当着她面掀开排骨汤,在她期许的目光中,泰然自若地拿起汤勺舀起一块排骨,吃给她看。
“味道一般,见是秀儿亲自下厨,本王也可以勉强咽下。”
江习习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做贼受重伤败归,还要眼睁睁望着自己的食物被人抢走,世上还有比她更倒霉的女贼吗?
拓跋战喝着排骨汤,唇角勾起弧度。
吃饱喝足后,他还从置物架取下一管紫玉萧,居然横着准备吹,那可是一管箫。
姿势不对,有问题。
下一秒,果不其然从箫中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江习习皱眉捂耳,她从他堪比鸡惨叫的箫声中,听出挑衅的意味,像胜利者通常都喜欢吹号角。
难听得想死!
拓跋战放下箫,笑问:“本王吹得如何,好听么?”
“……好听,解决了没养鸡,府里没雄鸡晨起叫醒这个缺点。”
江习习干巴巴笑了声,阴阳怪气开口。
拓跋战用‘你敢忤逆我,本王宰了你’的眼神盯她,咬牙切齿:“你觉得,本王吹笛难听?”
原来他分不清笛和箫。
江习习本准备挖苦几句,目光接触到他的眼神,到嘴的话默默改口。
“好听。”昧着良心。
拓跋战笑问:“那本王再吹一小节,秀儿以笛声入梦?”
“呵,谢谢王爷全家。”
“……本王全家就剩本王一人,谢谢本王全家,也就是谢谢本王一人,”
“王爷?”
江习习疑惑,他身为拓跋皇室,皇宫里一堆姓拓跋的权贵,他怎会说全家就剩一人。
拓跋战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父皇母妃惨死,皇权被叔父以他年幼无知之名抢占,若非他有封地兵权在握,还有独立府邸,早被叔父整死了。
童年往事没必要分享,他更没有自揭疮疤的习惯。
“笃、笃、笃。”
一阵沉闷的敲门声响起,黑双恭敬道:“主子,厨子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