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冬终是年纪小,即便有些稳重,也还是经不住林纾晚这一番威喝。
吓得她瑟瑟发抖,连说话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
“回小姐,我家娘子有心悸的毛病,说是娘胎里带来的,
每每发作之时,便会全身疼痛难忍。
但她一不请医服药,二不用婢子随身伺候。
只在内室染些迷香,自己调息,一般半日之内便可见好转。
栾娘子生平曾叮嘱过让婢子们不要声张,说平白的又去惹妈妈讨嫌。
加上这些迷香都是楼里面常备的,每个娘子的房里都有。
婢子们便并不觉得有何异常之处,所以才一时没想到,并非有意隐瞒。”
心悸?
林纾晚与萧宴礼对视一眼。
“胡说!栾娘子身体康健,哪里会得心悸这样的病?若是再敢敷衍,别怪我家公子对你们不客气!”
林纾晚最会狐假虎威,再说她见过栾纤纤头上的生命气场,并没有看到有任何病灶症状。
且若是真有心脏病,那刚才仵作验尸的时候,一定会发现栾纤纤的心包结构与正常人不一样,但仵作并没有提及这些。
两小丫鬟又是一阵瑟缩痛哭,只发誓保证说绝对没有说谎。
“当真千真万确,如今娘子人都已经去了,若婢子们再敢扯谎得罪贵人,更加没有人替婢子们求情作保了,婢子们绝对不敢胡言乱语。”
一旁久不做声的萧宴礼终于开口问道:
“栾纤纤今日都吃过些什么,你们还记得吗?”
提起这个,两个丫鬟倒是对答如流。
“娘子晨起时进了一小碟桂花发糕,和一小碗芝麻红豆糊糊,还饮了些昨日晨间收的腊梅水煮云柑茶,此外就再没有了。”
“莲子羹,有吃过吗?”
芳秋摇头:“我家娘子对莲子向来过敏,食用莲子必定全身都要起红疹,因此婢子们从不敢给娘子呈莲子羹。”
林纾晚胸有成竹,身子也忍不住前倾。
萧宴礼按住她的小臂,示意雷明:“把她们带下去,好生看管。”
两人哭哭啼啼的走后,林纾晚颇有些激动的对萧宴礼道:
“死的人果然不是栾纤纤,蓝衔月当真是被人冤枉的!”
萧宴礼点头,看着林纾晚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温度。
她这么卖力的追查元凶,看上去也不仅仅是为了那一月的二百两俸银。
晋王府出了这样的事,虽说与他没有直接的关联,却也算因他而起。
尤其今日看蓝廷昇颓败无力的模样,若是任由蓝衔月被人冤枉当替罪羊,于情于理他都说不过去。
“可是栾纤纤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去陷害蓝衔月呢?她们二人不是亲姐妹吗?”
萧宴礼淡漠道:“这世间的情义不以血脉论处,妒忌之心,骨肉尤狠于外人。”
林纾晚下意识的闭了嘴,改口又道:“要想让蓝衔月脱罪,就要找到真正的栾纤纤。
还有替死的那个少女的身份,也要追查清楚。
栾纤纤这条线索断了,那辟邪铜铃就无从查起。
这背后操控之人究竟在掩藏什么,会不会对公子不利,咱们都要弄清楚才行。”
萧宴礼感觉到一丝淡淡的暖意贯穿心底。
这丫头是知道自己身世的。
在听到自己偶尔的颓丧之言,她并没有报以同情安慰。
看似理智分析,但字字句句皆是在为自己着想,又恰到好处的维护了彼此间的默契,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他看了雷明一眼,后者会意,又阔步出去。
片刻后,破门重新开合,一人裹着寒风瑟缩着进来。
林纾晚定睛一看:“刘员外??”
大腹便便的客商刘员外,一个箭步上前,稳稳跪在萧宴礼跟前拱手磕头。
“小人给大公子请安!”
这客商是萧宴礼特意派去查探栾纤纤虚实的,林纾晚也是见过一面的。
“起来回话吧,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如实说出来。”
刘员外又磕了一个头之后,才从容起身,又对林纾晚点点头,这才束手道:
“小人这些日子依照公子的吩咐,去烟花楼探栾纤纤的虚实。
那老鸨徐妈妈是个最利欲熏心的,见小人只是一介商贾,便时常恶言讥讽,反倒是栾娘子时常出面调停,十分的客气。
小人原本已经与娘子打熟,想着找个机会邀她出去游湖,眼看着她便要答应,却凭空出现一位尚书府公子,将她唤了去。”
萧宴礼:“是吴应允?”
刘员外点头:“小人佯装醉酒不依,定要一同跟去那雅间看个明白,事后才知道,那人便是吴尚书府的次子。
那吴公子是个十分典型的纨绔,爱好酒色金银。小人使了些钱帛,他便与小人称兄道弟。
席间栾娘子就在边上作陪,但小人观她对吴公子面上淡淡,却对其一位陪客甚是恭敬,看着十分上心。”
萧宴礼来了些兴趣:“是吴应允带来的同伴?样貌如何,是何身份?”
刘员外并不擅长描述别人长相,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才勉强挤出:
“席上的人都只称呼他为公子,连姓氏都不提,小人也说不清他是何身份。
但看着是个十分俊逸的小生,皮肤白得很,话虽不多,举止潇洒。
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
萧宴礼仔细将这些信息对号入座,却发现自己对京圈里喜欢寻欢作乐的公子哥们,也是不甚了解,仅凭这些信息根本对应不到人选。
“栾纤纤对那位公子是如何上心的,你且仔细形容一下。”
刘员外仔细回忆片刻,才道:“小人记得席间那位公子正准备要饮酒,栾娘子便吩咐自己的丫鬟,过去给他换了一杯绍兴花雕。
还说如今天寒地冻,公子喜火,这加了梅子和姜丝的花雕酒,更适应公子的胃口。
当时席间上其他公子还因此打趣过那吴公子一阵,说花魁娘子既然身在曹营心在汉,不如干脆让美割爱,方不算辜负了这郎情妾意。
但那位公子并没有接受,栾娘子便继续伴在吴公子身边,此事便揭过不提了。”
林纾晚想到那日吴应允为了栾纤纤,与萧宴礼争风吃醋的那股劲儿,不禁问:
“身边陪着的美人记挂着旁的公子,那吴应允没有当场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