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嬷嬷一向和颜悦色,可此刻说出来的话,却犹如利刃刀鞘,直插蓝衔月的心窝。
她泪水再度决堤:“母亲和哥哥都不肯见我,是都不打算再认我了吗?”
巧嬷嬷依旧还是那副笑脸:“郡主说笑了,即便郡主残忍弑母在前,可王妃娘娘心宽似海,并没有叫人将郡主捉拿收押,一应用度也都照常供给,名分爵位更是从未剥夺,如何就能说成是不再相认?
倒是郡主您,既然口口声声说要替亲娘报仇,却又要贪图王府里的富贵,倒是叫人十分费解呢!”
随后掀帘出来的常嬷嬷冷眼横道:“你还同她说这些做什么,吵吵嚷嚷的,也不怕王妃在里头听了闹心?
就是养条狗还知道对主人摇尾巴呢,哪像是她,竟然对恩人拔刀相向,知道事败无望,便舔着脸再来求宽恕,这是打算再寻机会重新下手吗?”
蓝衔月急剧摇头,指天誓日道:“若是我还存有这样的念头,便叫我……”
常嬷嬷一脸鄙夷:“老奴看郡主还是不要轻易立誓得好,以免等会当真天雷劈下,又要惊扰到旁人了。”
巧嬷嬷依旧笑着劝道:“郡主快回去吧,仔细冻坏了身子。”
蓝衔月心如刀绞,见两人绝无放自己入内去见晋王妃的打算了,只得撑地起身,抽抽泣泣的准备回去。
身后常嬷嬷的话音再度传来:“她若是愿意就此舍了王府的爵位,一心一意去尊奉她那个死去的亲娘,从此安贫乐道,我也算她是个有骨气的。
可是这般三心两意,既要风骨气节,又要荣华如旧,天底下哪里肯有这样的好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巧嬷嬷就默默站在一旁并未劝阻。
巧嬷嬷往常是除了晋王妃之外,最最维护蓝衔月的人了。
如今也任由她被人当面攻讦,而无动于衷。
这也足可说明晋王妃的态度了。
蓝衔月回绣楼途中,又听园中小厮肆意谈起,说近日萧宴礼同人为争抢一青楼花魁,而大打出手,顿时觉得五雷轰顶。
快步奔上前去,先是气愤的给两人各掌掴一记耳光,而后怒喝道:
“不知上哪里灌多了黄汤,便敢在这里乱嚼舌根,连国公府的大公子都敢编排,我看你们当真是不想活了!”
小厮脸上如火灼烧,先是跪地胡乱磕头一通。
但抬头一看是她,眼中的惧怕便先减去了五分。
“郡主恕罪,此事哪里是我们几个就敢胡乱编排的。
如今城中可是传开了,同萧公子在南教坊司里争抢花魁的那位公子,正是吏部吴尚书的次子,消息绝对属实啊!”
“是啊!小的也听说那花魁是个名动一时的妙人,吹拉弹唱样样都会。
那腰肢就跟水蛇似的,不怪萧公子不动心,若是她身价银子能低一些,就是小的这样的人,也都想凑足银子好去一亲芳泽呢!”
周边一阵细微的笑乐,似乎也在暗讽蓝衔月痴心妄想。
蓝衔月蹙紧蛾眉,但此刻她还没空去同他们计较这些轻薄浑话。
只又喝道:“那贱人是谁?我现在便去烟花楼将这个祸水揪出来,若是事情有假,待我回来,再仔细剥了你们两个的皮!”
小厮一脸无惧:“南教坊司烟花楼,栾纤纤娘子便是!”
烟花楼。
栾纤纤刚在一雅间演出完毕,客人哄着她喝酒,正在拉扯间,被徐妈妈闻声来给劝住了。
“不是妈妈我吝啬,实在是我们纤纤娘子这些日子来找她的人,都从南教坊排到城北了。
外面一大堆人都还候着呢,这身价也的确是水涨船高,往常花费百两银子来听她弹曲的,如今可是要千两纹银了。”
她说着,便颠着手心,示意客人再多拿些银钱出来。
可那客人一听,脸色瞬间便垮了下来。
“听她弹首琵琶便要千两银子!你这老货,怎么不去明抢?!还是看我脸生,便就要坐地起价?
哼!花无百日红,别看她今日是花魁娘子,等到了明日,便是那残花败柳,勉强送给我都嫌馊呢!”
徐妈妈在教坊司混迹多年,与京中好些达官显贵都能说得上话,哪里肯听一介客商如此编排?当下也冷了脸。
“既是出不起钱,那便出门左拐去妙街巷,那有得是便宜的。
何须百两纹银?十两银子便能让客官您逍遥快活大半日,您就这边请吧!”
说罢,便转身要走,不愿再去理会这穷鬼。
谁知那客人也是不依不饶的,揪住徐妈妈的袖子便喝道:“我虽是个商贾,可也走南闯北多年,生意遍布各地。
今日好心来烟花楼照拂你的生意,若你当我是那急色的,可就想错了!”
徐妈妈粗力挥开他的手,看着自己被揪得皱巴巴的绸衫,拍手便叫人。
“这便就是不讲道理了,既然如此,我烟花楼自然也有招待无赖的法子,来人。”
见双方眼看就要动手,栾纤纤忙快步上前,拦在两人中间,先是恭顺的对那客人行了一礼,而后才对徐妈妈道:
“刘员外这几日也算帮衬过我不少,今日不过醉酒多说了几句,妈妈便看在我的份上,且勿与他置气。”
客商一听,便又心猿意马,拉着栾纤纤的手醉言醉语。
“我就知道妹妹定然是舍不得哥哥的,你开个价,哥哥今日便给你破瓜开苞。”
栾纤纤蹙眉,竭力抽手却不得。
那客商难得离她这么近,干脆将人整个揽在怀中,凑近脸便要强吻。
徐妈妈见状极力上前拉扯,粗声喝道:“哪里来的泼皮,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快来人,给我轰出去!”
雅间内短暂骚动过后,那客商便被一众打手给架了出去。
栾纤纤逃过一劫,平静的被几个丫鬟搀扶着回到房中。
丫鬟芳秋一脸得意扬扬:“自萧大公子和吴公子两厢争夺姑娘不得之后,这已经是第九个为了我们娘子魂牵梦绕,不惜一掷千金的豪客了。
只可惜,最后还是小气了些,没入得上徐妈妈的眼。”
染冬则笑着接话道:“那是自然,我们娘子现如今可是整个京城内,最名动一时的花魁娘子了。
你没听徐妈妈方才都说了,娘子今后只接王孙公子,寻常的商贾便是看也不会再看一眼了。”
栾纤纤忍不住低声喝斥两人:“今后这些话都不许再说了。”
两人还是不忿:“人生得意须尽欢,姑娘为何不许说?”
栾纤纤还欲回应两句,便见厢房门板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一满头珠翠的少女怒气上前,揪住栾纤纤的衣领,照着她娇艳欲滴的脸,便是狠狠的一巴掌。
“不过一个青楼妓坊里的下贱货,竟还敢勾引我的宴礼哥哥!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