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中了邪祟之人,性格偏执,说出来的话也不可全信。
但萧宴礼口口声声说愿意以命换命,这才成功扰乱那妇人的心神,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所以问题的关键,显然就在萧宴礼身上。
面对林纾晚的质问,萧宴礼默默垂下眼眸。
“并非我要刻意隐瞒,只是此事牵连甚广,若是贸然道出,对你也是不利。”
林纾晚几乎要被他给气笑了。
她咬牙朝他直点头,一声也没吭,离桌就开始收拾自己的包裹。
萧宴礼有些莫名的看着她在自己身前晃来晃去,终是忍不住问:“你要走?”
林纾晚想开口喝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没什么力气,说出来的话,也跟弱鸡似的。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这趟浑水,小爷我就不趟了~~”
萧宴礼蹙了眉:“可你现在这副样子,能去哪儿?”
林纾晚:“不用你管~~”
萧宴礼看出她脚步虚浮,走路也是歪歪斜斜。
可这一脸的倔强,坚定的像是要去奔赴战场。
心里叹着:这女孩心思单纯,气性倒大。
他跟着也起了身,上前按住林纾晚一侧肩膀,柔声劝道:
“并不是我不信你,我也方才说了,只是不想连累到你。”
萧宴礼从不与人解释什么,如今能耐着性子把话说两遍,足见对林纾晚已经是另眼相看。
“我不是我母亲的亲生儿子,我母亲的那个孩子,也的确是因我而死。”
林纾晚安静下来,近距离的看着他的双眸,清澈无比。
她下意识去打量他的面相。
浓眉压眼,眼神内敛而有神光,是早年坎坷,需要经历千锤磨砺之相。
但只要时机一到,潜龙临渊,必定一飞冲天。
萧宴礼见她总算平静下来,缓缓才道:“我养母昭阳长公主,是当今皇上的亲姐姐。
她膝下原有一子,与我同岁。此子在十五年前北燕使团进京之时,因受当今皇后娘娘之托,代替我去接待北燕使者。
在宴饮之时,饮下毒酒,当场暴毙而亡。
而我却代替他活了下来,成了这安国公府的大公子。”
林纾晚听着有些烧脑,她怔怔看着眼前这个青年。
他如今不过才二十出头的样子,十五年前,也就是几岁的孩童。
“那你的真实身份是?”
“我原是皇后娘娘所生,是当今皇帝的嫡长子。”
林纾晚双眼瞪圆,很是不可置信。
在封建王朝,皇室嫡长子身份何等尊贵?几乎是继承大统的天选之人。
“那他们便让你流落在外,就这样以别人家的孩子的身份活着??”
萧宴礼目光萧瑟,并没正面回应林纾晚的问题。
“北燕人勇武好战,当年我大梁国力虽说不弱,但皇上登基未稳,不宜大兴刀兵。
若是以牺牲一个嫡长子为代价,为两国边境争取数年的平安,皇上心中想必也是愿意的。
但皇后娘娘终究是为母不忍,她将昭阳长公主母子哄入宫中,又设计让萧晔代替我去赴宴受死。
长公主痛失爱子后,神智癫狂,几经闹事。皇上担心她将事实泄露,便只得让我跟随长公主进了安国公府。
起初皇后还曾设法要将我重新接进宫,但她后来又有了新的嫡子,我便长留国公府。”
萧宴礼说得清楚又隐晦,期间许多波诡云谲,都被他掩藏在平静的叙述之中。
林纾晚感觉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几乎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脑海里迅速盘出一场九龙夺嫡的惨烈戏剧,只是自己一不小心也成了这剧中的人。
她很快就捕捉到了重点:
“皇后当年哪里是不忍心你去送死?她是害怕自己没有儿子会地位不稳。
后来她有了新的儿子,你就成了烫手山芋,说不定她还会为了自己的小儿子,反过来对付你这个暗中的劲敌。”
萧宴礼显然对林纾晚能有这样的敏锐感到惊讶。
单看外表,还以为这姑娘没心没肺,单纯无知,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养母这些年都在府中避世清修,从不过问宫中之事,也很少出门。
但在一年多前,她便突然神志恍惚,有时形同鬼魅,甚至还曾在夜间杀人。
府中仆婢对她都十分惧怕,就连宫中太医也是束手无策。
后来一个方士告诉我,她可能是被邪祟入侵。
一旦邪祟蚕食完她的神骨,她便会神魂出离,形同魑魅。”
他定定的看着她:“那位方士当时还说,能解救我养母之人,会在东市街头上出现。”
林纾晚倒抽了一口气,一点都不想成为这些天潢贵胄们play中的一环。
“那个,你看我现在若是想走,还来得及吗?”
萧宴礼眼神一凛。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已经接纳她的抗议,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将一切都据实相告。
结果她却在知晓一切之后想要临阵脱逃?
“当今世上,知道我身世秘密的人并没有几个,你若当真无心助我也可,只是为保万全,我只能牺牲你了。”
他平静的说着,清澈的眸光中却迸发出一阵果断的决绝之意。
是杀气!
林纾晚强自咽了咽口水。
“得罪了!”
“等等,且慢!!”
林纾晚以手护头,缩得像个鹌鹑。
“我刚才也就是随口问问而已,哪知道你这个人这么守不住秘密,竹筒倒豆子似的。
你说了些什么,我耳背也没听清。”
林纾晚讪讪笑着,胡乱给自己找着借口敷衍。
但萧宴礼眼中的杀意,并没因此退却分毫。
“你总算帮过我,你在这世上还有何心愿?我必定竭尽全力,为你达成。”
林纾晚感觉自己都快哭了。
前几日面对那么强劲的邪祟,她甚至都顾不上惧怕,一心只想着要怎么才能赢。
而此时此刻,她吓得两腿发软,看着萧宴礼好看又叫人胆寒的双眸,带着哭腔嗫嚅道:
“我想解手……”
萧宴礼:“……?”
林纾晚都快憋不住了,眼泪扑扑直落。
“我要去解手!”
萧宴礼纤长的手指在她光滑的脖颈上一僵。
他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刚才说的,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