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良景怒火又上来了,喝道:“楚逸云,将军府家大业大,怎会克扣你的月例?你再怎么不知轻重,也不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楚逸云看一眼杨氏,对楚良景道:“父亲,我行动不便,就让青黛去夫人那里替我拿药钱,夫人随便几句话就把她打发了出来,并没有给钱,此事将军府很多人都看到了,父亲若不信,就叫他们来问。”
楚良景怀疑的目光看向杨氏。
杨氏的心“咯噔”一沉,暗道不好,这是掉进小贱人挖的坑里了,忙道:“绝无此事!青黛并没有来见我——”
楚逸云叹了一声,无奈道:“夫人,将军府上下百十口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丧尽天良,昧着良心说话,对夫人苛待我的事视而不见的,你若当真问心无愧,就把所有人都叫来问问,我想总有几个人良心未泯,不愿做伪证的。”
杨氏顿时面红耳赤,心虚的不敢看楚良景。
她确实没有收买所有人,卓雅带来的那些人,以及受过卓雅恩惠的人,不可能为她说话。
他们只是人微言轻,改变不了大局罢了。
楚修诚才要责骂楚逸云说谎,看到杨氏这反应,心又沉了下去。
楚良景看看杨氏,再看着楚逸云,脸色越发阴沉的厉害。
楚逸云接着又道:“至于月例,夫人说每个月都给了我,按照规矩,每个去领月例的人,都要本人或者前去领月例的人签字按手印,夫人不妨把账本拿来,看看上面可有我和青黛的签字手印?”
杨氏冷汗都流了下来,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这或许是我疏忽了……”
“账本上其他人的签字手印想必一个不少吧?就只有我的疏忽了,总不会是夫人故意针对我吧?”楚逸云语气平静,眼里却有冷酷的光芒闪烁,“你疏忽一次两次,也还说得过去,我母亲去世后你管后宅八年,一次月例都没有给过我,次次都是疏忽吗?”
杨氏登时说不出话来。
楚良景气不打一处来,喝骂道:“杨若棠,云儿说的是真的?”
“将军,我——”杨氏脑子都不转了,想不出来理由为自己开脱。
她早年故意不给楚逸云月例,是为报复卓雅在世时,处处压她一头的仇恨。
更是为了报复楚良景总时不时拿她跟卓雅比,让她有火无处发——卓雅已经死了,她连胜一次的机会都没有。
以往楚逸云被她压得死死的,不敢乱说,时日一长,她就把不给楚逸云月例当成理所应当。
她哪料到楚逸云忽然把这件事说破,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你简直荒唐!”楚良景给了杨氏一巴掌,“果然是卑贱的商户出身,上不得台面!”
杨氏捂着脸,屈辱地咬牙,全身哆嗦!
比起这一巴掌的痛,她更不能接受楚良景对她的鄙夷!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这一点她改变不了。
“还有你,也不是个知道分寸的!”楚良景转头又骂楚逸云,“杨若棠克扣你的月例,不给药钱,你与我说就是了,何必传得人尽皆知!”
楚逸云问心无愧道:“我与父亲说过很多次了,父亲的回答是,夫人管后宅,有什么事找夫人说,可夫人从来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不管我的死活。如今我实在需要钱,不然就活不下去了,只能想办法自救,父亲想必是能明白我的难处的。再说,昨日我也请示过父亲,是父亲允许,若夫人不为我做主,我就自己看着办。”
楚良景顿时骂不下去了。
他虽自私,捧高踩低,并不是完全没有人性。
卓雅死的虽然不光彩,活着的时候,楚良景也确实是真心喜欢她,才想尽办法把她娶了回来。
楚逸云是卓雅唯一的孩子,长相又酷似卓雅,楚良景对这个女儿不是没有一点疼爱。
只是他更注重利益,羌族不能给他半点助力,加上这些年被老夫人和杨氏母女哄骗,他对楚逸云本就不多的疼爱才消磨了个七七八八。
而今看到楚逸云的惨状,再得知她八年未得一分月例,他不可能没有一点愧疚。
青黛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楚逸云,激动得都想尖叫!
以往主子那么软弱,人人都可踩上一脚,受了多少委屈伤害,都不敢说一个字。
她在旁瞧着,很有种“恨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无力感。
而今看到主子不疾不徐、有理有据地反击,就让夫人溃不成军。
这是不是就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杨氏眼见的楚良景被说服,心里更慌了,忙道:“云儿,你这话就过了,将军府一向吃食不愁,你怎么就有难处了?”
楚逸云嘲讽看着她,淡淡道:“夫人要不要试试,在深宅后院,八年手里没有一分银子,仰人鼻息,看人脸色过活有多难?”
杨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我、我并非有意克扣你的月例,是——”
楚逸云静静看着她,大有“你继续编”的意思。
楚良景怒视杨氏:“你倒是说说,为何不给云儿月例?将军府是缺她那一份吗,啊?”
杨氏强笑道:“将军息怒,我想了想,应该是府上的账房先生办事不力,疏忽了云儿。”
楚逸云眼里闪过暗芒,道:“原来是账房先生的错,我想着夫人也不会苛待我,我虽不是你亲生,也是将军血脉。”
杨氏尴尬得无以复加,连连道:“自然不会,自然不会!都是账房先生的错,我对此毫不知情!”
楚逸云看向楚良景:“父亲,这账房先生可还要继续留着?”
楚良景怒道:“那等不中用的奴才,还留着干什么,立刻打发了!”
杨氏脸色一变:“将军,这怕是不妥,将军三思!”
楚逸云颇有些同情地道:“我知道账房先生是夫人的远房亲戚,在府上八年,为夫人办了不少事,夫人对他很满意。不过他克扣我月例这件事实在错的厉害,夫人若对他宽容,日后人人效仿,将军府还有什么规矩可言?父亲觉得呢?”
楚良景越发愤怒:“杨若棠,原来是你带进府的人,跟你一样,掉进钱眼里了!我不管他是什么身份,立刻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