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诚看楚逸云红了眼睛,眼泪将落未落,只当她被自己骂的清醒了,感到愧疚了,脸色这才好看了点,道:“二妹,我对你要求严,是为你好,要把你所有的恶劣习惯都纠正过来。你若不好好认罪,就别怪我们没给你机会。”
楚逸云冷声道:“没有必要。我早就不欠你们了,以前我做了那么多,你们一个个都不领情,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置是非黑白于不顾,我也不会再为楚家人付出一丝一毫!”
楚修诚只当她是在赌气,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道:“我知道你还在为牢里受苦的事生气,你放心,我会让人查一查,是谁指使牢里那些人欺负你,为你讨个公道。”
说罢一副等着楚逸云对他感激涕零的模样。
楚逸云安静几息,问:“说完了吗?说完你可以走了,这地方阴冷潮湿还闹鬼,亏心事做多了的人,不宜久留。”
楚修诚顿时勃然大怒,喝道:“楚逸云,你别不识好歹!我好话说尽,你不但不知悔改,还冷嘲热讽,你还想不想认我这个二哥了!”
楚逸云一字一字道:“不、想。”
楚修诚震惊到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二妹从小就爱粘着自己,在自己最难的那段日子,都跟在自己身后,两人一起度过了一段最快乐无邪的时光。
她曾说过,会永远对自己这个二哥好,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自己。
现在她居然说不想认他了!
他做什么了,她竟这样绝情!
楚逸云眼神冷漠,嗓音虽哑,吐字却是清晰的道:“我说,不、想!”
楚修诚心中难言的恐慌,被放弃的愤怒让他一刹那失了理智,一巴掌打向楚逸云的脸。
她竟然先放弃他,放弃家人!
她怎么敢,又怎么舍得!
青黛想也不想,挡在楚逸云面前。
“啪”一声响,青黛结结实实着了一耳光,脸颊顿时浮起五个清晰的指印,嘴角也流出血来。
楚逸云眼神一变,立刻扶住青黛,对楚修诚厉声道:“楚修诚,你要发疯滚去外面!在我这里撒野算什么本事!”
楚修诚打了青黛,脑子也清醒了,本来是很不安的。
楚家一向家风极好,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对下人也很宽厚,一直很得外面的人夸赞。
几个少爷小姐个个清风朗月,从无失礼之处。
他被楚逸云气到动了手,尽管打到的是一个丫鬟,也让他很是惭愧,想要安抚一下青黛。
结果楚逸云一句话,把他骂到震惊当场,反应不过来!
二妹什么时候这样厌恶他了,竟让他滚!
青黛脸虽疼,也怕楚逸云吃亏,赶紧护到前面去,颤抖着道:“二少爷,二小姐受了很多苦和委屈,你不相信就算了,你还要打她,你对得起雅夫人在天之灵吗?”
楚修诚脸色一变,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愧疚红了脸。
幼时他被说成“克母”,从襁褓中开始,就受了世人不少冷眼疏远。
卓雅嫁进来时,他刚满一岁,正是嗷嗷待哺的时候。
他体质弱,易受惊,一惊到就发烧,上吐下泻,嚎哭不止。
奶娘本就是侍候他的,都嫌他烦,时常把他扔在一边,就让他哭,哭累了,哭昏了,也就安静了。
自从卓雅进门,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照顾。
他一发烧,她就衣不解带地日夜守着他,直到他完全好起来。
即便后来卓雅生了楚逸云,也没有忽略了他,对他好的就连大哥楚沉璧都生了妒忌。
哪怕卓雅因为犯错而自尽,她对他的那些照顾,也是他欠下的恩情。
楚逸云想到亡母,红了眼圈,嗓子更哑,对青黛道:“不必说这些,进去,我帮你敷药。”
主仆俩一起进了内室。
楚修诚有点愧疚,更多的是尴尬,也不好再进去说什么,只能离开。
二妹因为在牢里毁容残废,心里有气,此时与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等她消了气,再好好跟她谈谈。
她只有跟从前一样,照顾所有人,让他们满意,才会有好日子。
他是为她好,希望她早一点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屋里,青黛要自己敷药,楚逸云不肯,亲自给她上药。
青黛不安地道:“二小姐这是要折煞奴婢!奴婢保护小姐是应该的,不敢劳烦小姐给奴婢治伤!”
楚逸云眼神温暖:“青黛,我如今能相信能倚仗的就只有你,你保护我固然是职责所在,可你为我受伤,我不可能坐视不理。乖乖坐着,不必多想。”
青黛听话地坐着,感动得直哭。
楚逸云好笑又无奈,故意道:“我刚给你敷上药,你就用眼泪冲掉了,你这是要用掉我多少药?”
青黛赶紧用力憋住眼泪。
楚逸云忍不住笑出声。
青黛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可听着楚逸云的声音,又想哭:“小姐,你需要什么药治脸和嗓子,告诉奴婢,奴婢一定想办法找来!”
楚逸云给她敷完药,一边洗手一边道:“我先想一想药方,不急。”
她的脸和嗓子治起来并不复杂,只要药配齐,恢复是早晚的事。
麻烦的是她的手和腿。
她的手指几乎全部畸形,如今只能勉强自理,做不了精细的活。
比如给人诊脉,做针线活。
要想恢复,必须把长歪的骨头全部打断,重新接正,再长好。
瘸了的右腿更麻烦。
这个过程不但长且复杂,还需要很多珍贵的药材。
手还好,需要的药材这药园子里有一部分,其他的她的药铺里也都有。
她的腿就像当初楚修诚断了的腿一样,要想完全复原,必须要有“骨碎补”这味药材。
依她现在的情况,还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更应对不了深山里复杂危险的环境,要一步一步来。
“是,小姐。”青黛摸了摸还在痛着的脸,担忧万分,“小姐恕奴婢多嘴,如今将军府上下都只信三小姐,二少爷方才更是对二小姐动手,即便奴婢拼了性命不要,也帮不了小姐多少,小姐不如——”
话至此,她住了口,小心翼翼地看着楚逸云的眼神。
楚逸云抬眸看着她,眼神深邃得看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