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你真无能

隔了一日，楚良景外出公干回来，即让人把楚逸云叫过来训话。

楚逸云进了前厅，抬眼看上去。

楚良景坐在桌边，四十岁上下，面白微须，眉毛稀疏，眼睛细长，唇角微向下弯，一副淡漠凉薄的长相。

楚逸云脑海中响起三年前父亲对她说过的话：“你母亲对梦瑶犯下的罪孽，该由你来补偿，你必须替梦瑶顶罪！”

可楚梦瑶被调换时，她还在襁褓中，她有什么错？

杨氏坐在另一旁，即便锦衣华服，满头珠翠，仍透着小门小户的寒酸气。

楚修诚和楚梦瑶站在他们身后，低眉垂目，恭恭敬敬。

楚逸云上前行礼，道一声“父亲”、“夫人”。

楚良景看看她跛着的右腿，再看看她蒙着面纱的脸，皱了皱眉：“方才听夫人说你毁容又残废，嗓子也哑了，竟是真的？”

楚逸云垂眸：“是。”

楚良景眼中露出嫌恶：“没用的东西，不过是坐了三年牢，就弄成这个样子，真是无能，丢尽了楚家的脸！”

楚逸云此时听到这样的话，已经不会有半点难受了。

十几年父亲对她的不闻不问，加上坐牢三年受尽的折磨，让她彻底看清了父亲的本性。

对他来说，所有的东西，包括妻妾儿女，只分两种情况。

有利价值，和没有利用价值。

一个残废了的女儿，根本不值得他再多费半点心思，她怎么残废的，受了多少折磨，根本不重要。

楚梦瑶眼里闪过得意狠毒，柔声道：“父亲息怒，二姐弄成这个样子，想必非她所愿。二姐，你在牢里是不是过的不好，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我若知道，一定会帮你的！”

楚良景满意地看她一眼：“还是梦瑶懂事。”

楚梦瑶谦逊道一声“父亲过奖”。

楚逸云淡然看着楚梦瑶：“我为什么变成这样，三妹不是最清楚吗？”

楚梦瑶脸色微微一变，心道不好，忙道：“二姐，你还是想往我身上泼脏水吗？你在牢里的事，我怎么会清楚？”

差点忘了小贱人胆子变大了，她可别在父亲面前也胡说八道。

楚逸云摸一下自己跛了的右腿：“牢里的犯人和狱卒都告诉我了，是你买通他们，让他们没日没夜折磨我，三年里我的双臂双腿被折断过三次，左臂右腿再也伸不直了。”

楚良景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楚梦瑶暗骂楚逸云该死，面上惊慌无助，连连摇头，眼泪落了下来：“不，我没有……不是我……”

杨氏假惺惺叹了一声，道：“云儿，你坐了三年牢，心里有怨气，我能理解，可你也不能这样诬蔑梦瑶，她可是你亲妹妹！”

楚修诚怒道：“二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三妹温柔善良，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可能让人折断你的胳膊和腿！”

楚逸云不理会他们的指责，亮出双手，十根几乎全都变形的手指惨不忍睹：“我的十根手指被踩断过，掰断过，拧断过，再也回不到原来，指甲被生生拔光，血流了一地，我痛的昏过去又醒来，求死不能。”

众人全都安静下去，表情一言难尽。

楚修诚震惊到不能言语。

楚良景都露出不忍的表情来。

杨氏和楚梦瑶除了觉得恶心，还有恐惧。

她们是让牢里的人把楚逸云往死里折磨没错，但亲耳听她说出来，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楚逸云张开双臂，挑了挑眉：“我身上被咬过、拧过、掐过、烫过、烙过、鞭打过，新旧伤痕交错，遍布全身。我都不记得自己死过去多少次，更恨不得自己再也不要醒来。”

楚良景嘴唇动了动，又闭上了。

楚逸云看着他，眼神嘲讽，带着星星点点的水光，语气也有些哽咽：“父亲，我落到这样的地步，是因为我无能吗？”

“这不可能！”楚良景惊怒又有些狼狈，“牢里不能使用私刑，他们怎么会——”

楚逸云微微一歪头：“是不能用私刑，但狱卒只要说我们是互殴，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呀。互殴，呵呵……”

楚修诚的心一阵发紧。

如果二妹说的都是真的，那她这三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可三妹怎么可能让狱卒和犯人这么对二妹——毕竟二妹是替三妹顶罪，最对不起二妹的人就是三妹！

楚良景定下神来，冷声道：“你也不必觉得委屈！就算你吃了些苦，也是牢里的人不懂规矩，与梦瑶何干，你怨在她身上，是何道理？”

楚逸云淡淡道：“我是听牢里的人说，三妹使了银子，让他们这样做的，至于真相如何，还请父亲查明，还我一个公道。”

她早知道没有人会相信，是楚梦瑶指使牢里的人折磨她，置她于死地。

故意说出这件事，不过是在他们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杨氏和楚梦瑶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去圆。

只要她揭开其中一个，其他的谎言也就不攻自破。

她不是从前那个任人压榨吸血的蠢货了，也不会再将任何一个人的生死安危放在心上。

只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楚梦瑶哀哀哭泣道：“父亲，我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牢里那些人，他们竟这样挑拨我和三妹的关系！女儿也希望父亲能查明真相，证明女儿清白！”

她又没有亲自出面收买那些人，不会查到她身上的。

楚良景沉声道：“此事我会去查，你们在外都不可胡乱说话，坏了楚家的名声，知道吗？”

几人都应了声。

楚良景看着楚逸云道：“庆国公府的人若还是不肯罢休，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楚逸云暗暗冷笑，淡然道：“我明白。”

楚良景这才露出几分满意的神情，又训了楚逸云几句，即让众人都回去。

几人从厅上出来，楚逸云也不管旁人，自行离开。

杨氏和楚梦瑶也各回自己的院子。

楚修诚快走几步，追上楚梦瑶，冷声问：“三妹，二妹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楚梦瑶定定看着他，眼圈迅速发红，眼泪说落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