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基因密码

罗敏公寓里的加湿器吐出白雾，在床头柜形成一小片潮湿的沼泽。董琦在昏迷中辗转，昂贵的定制衬衫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腰腹那道十五公分长的疤痕上。

"物理降温。"罗弘将冰毛巾递给妹妹，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百达翡丽古董表——表盘背面刻着「To Q, 1997」，「Q」字最后一笔拉得很长，像把匕首。

罗敏拧毛巾的手突然顿住。董琦颈侧浮现出蛛网状红斑，在苍白皮肤上组成奇特的编码图案。

"这不是普通发烧。"罗弘翻开他眼皮，虹膜边缘泛出不自然的金褐色，"是基因排异反应。"

窗外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董琦突然抓住罗敏手腕，体温高得几乎烫伤她。他的嘴唇蠕动，吐出一串数字：「07-21-1998」。

罗弘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长信生物实验室爆炸的日期。

海川科技数据中心的蓝光笼罩着陈浩紧绷的下颌。他插入U盘的手指微微发抖，屏幕跳出需要密码的提示框。

"试试这个。"罗弘发来短信：「07211998」

解密进度条开始蠕动，陈浩的智能手环突然发出刺耳警报。监控画面里，三个穿防护服的人正潜入长信生物废墟，领头者手持的金属探测仪上，赫然印着董氏集团的徽标。

第一个视频文件解锁了。1998年的监控画质雪花般模糊，但仍能看清年轻的沈兰抱着个女婴站在基因测序仪前。研究员的声音从背景音里渗出："LW-07号样本稳定性不足，建议终止..."

画面突然剧烈摇晃。陈浩的咖啡杯翻倒在键盘上——视频最后一帧定格在爆炸的火光中，有个穿红领巾的男孩拼命护住实验记录本，后颈的条形码编号清晰可见：LW-03。

协和医院特殊隔离病房的玻璃映出罗敏苍白的脸。董琦被拘束带固定在病床上，各种导管像蛛网般缠绕着他。

"血清素水平超标三倍。"医生敲着化验单，"他的细胞分裂速度是常人的..."

"我知道。"罗敏打断他，从公文包取出检察官证件，"从现在起，这是最高检机密案件。"

她轻轻推开病房门。董琦的睫毛在氧气面罩下颤动，床头监护仪的光标跳动频率与走廊安全灯奇妙同步。罗敏握住他滚烫的手指，突然摸到虎口处的茧——是长期握笔留下的，和她左手同样的位置。

"你早就知道..."她对着昏睡的人呢喃，"我们都是那个实验室的作品。"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一片雪花粘在玻璃上，形状酷似基因链的螺旋结构。

长信生物废墟的寒风卷着铁锈味。罗弘踢开扭曲的铁门，手电光照出墙上焦黑的「伦理审查室」标牌。陈浩跟在她身后，军用匕首轻易划开了封存二十年的保险柜。

"找到了。"

陈浩的声音在防毒面具里发闷。他举起一份泛蓝的档案袋，火漆印上残留着半个指纹。档案第一页贴着两张新生儿足印照片，标注分别是「LW-03」和「LW-07」。

罗弘的手电突然照到墙角。有个生锈的婴儿车歪在那里，车身上用红漆写着「赠沈教授爱女」。她弯腰捡起车铃铛，铃舌里卡着片发黄的纸屑，上面是母亲的字迹：「敏敏百日留念」。

陈浩的无线电突然炸响静电噪音："陈总！董家的人包围了..."

话音未落，整栋建筑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簌簌落下水泥碎块，远处传来越野车的引擎轰鸣。

董琦在雪夜恢复意识时，首先闻到消毒液混着铃兰香的气息。罗敏趴在病床边熟睡，卷发铺散在案卷上，钢笔在判决书草稿画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他艰难地抬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她发丝时停住。监护仪连接线不够长，这个距离刚好是他人生前三十年与幸福的标准间距。

窗外，董家的保镖黑压压围住院区。老爷子挂着犀牛角手杖站在雪地里，正与主治医生交谈。董琦看清对方白大褂上的名牌——「林森，基因治疗中心主任」，正是当年实验室的助理研究员。

罗敏的手机亮起来。姐姐发来的照片里，长信生物废墟的墙上有个鲜红的「7」字涂鸦，笔迹与当年母亲实验室的白板如出一辙。

董琦突然扯掉输液针头，血珠溅在罗敏的检察官证上。他在案卷背面急速写下：「别相信林医生，他是LW计划监督者」。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所有来时的脚印。

凌晨三点十七分的军区总医院走廊，脚步声像闷鼓一样敲在防静电地胶上。罗敏把检察官证按在安保识别器上，红灯第七次亮起"权限不足"的提示。

"让我进去。"她声音嘶哑，指甲掐进掌心。三天没换的制服袖口沾着董琦咳出的血点，已经干涸成锈褐色。

玻璃门内的林医生正在调整输液泵，白大褂下露出军用皮靴的鞋尖。他转头对罗敏笑了笑，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镜腿刻着细小的「LW」字样。

"病人需要特殊治疗，罗检察官。"他敲了敲平板，董琦的病床突然被电动帷幕围住，"您姐姐没告诉您吗？过度干预会触发基因链崩解。"

监护仪警报声刺破耳膜。罗敏扑到窗前，看见董琦在束缚带下剧烈抽搐，后颈的条形码泛出诡异的荧光蓝。

海川科技地下三层的备用服务器泛着幽绿指示灯。陈浩扯开领带缠住流血的手掌，军用匕首撬开了最后一道防火墙。

"找到了。"

罗弘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带着电流杂音。陈浩面前的屏幕跳出「军方基因库」的登录界面，背景是枚旋转的双螺旋徽章，与罗敏检察官证上的血渍形状一模一样。

密码框下方有行小字：「请输入LW-03激活码」。

陈浩的匕首"当啷"掉在地上。他缓缓卷起左袖，露出手臂内侧的陈旧针孔——排列成「03」的形状。

董家老宅的书房弥漫着雪茄和中药的苦涩。老爷子用犀牛角手杖挑起董琦的下巴，像在审视一件拍卖品。

"体温39.2℃，血清素水平仍超标。"林医生递上平板，"建议立即进行记忆重置。"

董琦被两个保镖按在黄花梨圈椅里，冷汗浸透的衬衫下露出腰间皮带扣——那是块微型硬盘，藏着昨晚罗敏偷偷塞给他的密钥。

"那个罗家丫头，"老爷子突然用手杖戳他锁骨下的条形码，"和她母亲一样多管闲事。"

窗外惊雷炸响。董琦在闪电亮起的瞬间暴起，皮带扣划破林医生的脸颊，血珠溅在墙上的《暴风雨中的灯塔》油画上。他撞碎玻璃跃入雨夜时，听见老爷子最后的怒吼：

"把他抓回来！LW计划绝不能败在瑕疵品手里！"

罗弘闯进妹妹公寓时，浴室水声哗哗作响。她踢开虚掩的门，看见罗敏蜷缩在花洒下，制服完好无损地穿在身上，水流冲淡了她手背上干涸的血迹。

"敏敏！"

花洒下的罗敏抬起头，虹膜边缘的金褐色比昨天更明显。她摊开掌心，露出个被泡发皱的U盘——标签上写着「LW-07最终监测报告」。

"董琦给我的。"她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我们都被改造过，姐。你锁骨的海浪徽章，是基因锁的钥匙。"

窗外探照灯突然扫过，照亮楼下十几辆黑色越野车。罗弘一把拉起妹妹，海浪徽章在潮湿的空气中泛出微光，与军方数据库的登录界面如出一辙。

陈浩的军用匕首抵在林医生咽喉时，暴雨正冲刷着长信生物废墟的焦黑外墙。

"解药。"陈浩踹开脚边的药剂箱，"董琦和罗敏的基因稳定剂。"

林医生突然诡笑，金丝眼镜滑落到鼻尖："没有解药，陈总。LW计划本就是制造完美武器的..."

匕首划过颈动脉的声响被雷声淹没。陈浩从尸体口袋摸出门禁卡，背面贴着的照片让他呼吸停滞——年轻的沈兰被绑在实验椅上，而操作仪器的正是现任海川科技董事长。

远处传来直升机桨叶的轰鸣。陈浩擦净匕首，在废墟墙上刻下巨大的「7」字，鲜血顺着水泥裂缝流成基因链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