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控场者

律师协会年会的电子签到屏闪烁着幽蓝的光。罗敏站在签到处核对媒体名单，耳麦里传来控台急促的汇报："崔董事长车队提前二十分钟到达。"她瞥了眼手表——7:50AM，比原计划整整早了四十分钟。

"启动预案C。"她按下通讯键，声音稳得不像熬了整个通宵的人，"让礼仪组走VIP通道，摄影组立刻到位。"转头对实习生打了个手势，"去休息室把陈律师的讲稿换成最新版。"

大堂旋转门处传来骚动。崔俊赫穿着三件套西装走进来，翡翠袖扣在晨光中泛着冷调的光泽。罗敏迎上前时，发现老人正盯着她额角的朱砂痣，那种眼神不像在看陌生人，倒像是鉴定师在评估某件藏品。

"罗主管。"崔董事长递过公文包，指尖在搭扣处微微发颤，"这里有份致辞增补稿。"牛皮纸袋上的火漆印让罗敏后颈发麻——和档案室那个一模一样。

她刚要接过，韩之平突然从侧面插进来："崔老，剑光律所全体同仁向您问好。"他西装翻领上别的天平造型胸针，与虎口纹身相映成趣。两人握手的时间明显过长，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角力。

罗敏趁机翻开增补稿，第三页的批注让她瞳孔骤缩：【特别致谢正清律所罗敏女士对法治宣传的贡献】。这种指名道姓的公开致谢在行业年会上极其罕见，通常只留给功勋元老。

"罗总监！"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姐姐罗弘穿着深蓝色套装走近，胸前别着枚不起眼的银色胸针——那是她们约定的信号，表示"有异常情况"。她假装亲昵地帮罗敏整理耳麦，实则低语："韩之平电脑里有你婴儿时期的医疗记录。"

主会场灯光骤然亮起，打断了两人的密谈。罗敏深吸一口气，职业本能瞬间接管了所有不安。她对着耳麦快速部署："摄影组注意，崔董登台时给台下剑光律所区域一个全景。新媒体组准备实时推送，关键词加上人才传承。"

控制室里，十二块监视屏同时闪烁着不同角度的画面。罗弘站在后排阴影处，目光锁定在3号屏——韩之平正在与某位灰西装男子交头接耳，两人频繁看向舞台侧翼的罗敏。她悄悄拍下照片发给自己在猎头公司的闺蜜，附言：【查这个灰西装】。

"五分钟后开场。"罗敏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请各位理事就座。"

罗弘趁机溜进后台资料区。韩之平的笔记本电脑就放在签到台下方，屏幕还亮着——这人自负到连基本防范都没有。她快速插入准备好的U盘，检索栏输入"罗敏+医疗记录"。进度条跳动时，她余光瞥见桌上有份剑光律所内部通讯稿，标题是《关于崔氏集团特别人才计划的实施方案》。

文件突然解密成功。1998年6月的病历扫描件跃入眼帘：【患儿罗敏，10个月，额头表皮痣激光祛除术】。但最令她窒息的是监护人签名——"罗建国"三个字笔迹颤抖，与父亲平日的字迹截然不同。

"找什么呢？"韩之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罗弘镇定地拔出U盘，举起手机："拍会场照片发朋友圈。你们律所的桌花很别致。"

韩之平镜片后的眼睛眯成细线："崔老待会儿要宣布重要消息。"他忽然凑近，"关于他二十年前资助的法治人才幼苗计划。"

主会场突然爆发出掌声。崔董事长正在台上展示老照片："...这批孩子如今都成了行业栋梁。"投影仪切换到下一页，罗弘的血液瞬间冻结——幼年的罗敏坐在婴儿车里，额头光洁如初，背景分明是崔氏集团旧办公楼。

"比如正清律所的罗敏女士。"崔董事长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颤抖，"她负责的法治宣传..."

罗敏站在控台边，耳麦线在掌心缠成死结。这个突发环节根本不在流程里。她迅速向摄影师打手势，镜头立刻转向正在鼓掌的司法部领导。同时给主持人发信号，提前进入颁奖环节。

"下面是年度十佳案例揭晓。"主持人收到暗示快步上台。崔董事长略显错愕，但很快恢复威严姿态，在礼仪小姐引导下退场。经过罗敏身边时，老人以旁人难以察觉的幅度点了点头。

茶歇区香槟塔泛着细碎气泡。罗弘堵住准备溜走的灰西装："张总监别来无恙？"她认出这是奥美中国的人力资源副总，"跳槽到剑光做猎头了？"

灰西装脸色骤变。罗弘趁机追问："崔氏的人才计划到底是什么？"

"就是...校企合作培养法律人才。"张总监眼神飘向韩之平，"不过听说崔老在找失散的..."

"姐！"罗敏突然出现，抓住她的手腕，"陈律师晕倒了！"

医务室外，罗弘从妹妹颤抖的手中接过药瓶。标签上写着"地高辛"，但药片形状与父亲服用的心脏药完全不同。她旋开瓶盖闻了闻，隐约有股虎骨麝香膏的气味。

"陈律师刚才说胡话..."罗敏声音发紧，"提到什么'领养手续有漏洞'。"

远处传来脚步声。崔董事长在保镖簇拥下走来，翡翠袖扣在走廊灯光下流转着诡异的光晕。罗弘迅速把妹妹推进隔壁储物间，自己挡在门前。

"罗总监。"崔董事长停下脚步，"听说你在考虑剑光律所的offer？"老人从内袋取出信封，"不妨看看这个再做决定。"

信封里是份泛黄的《人才资助协议》，乙方签名处是罗建国，而甲方盖章赫然是崔氏集团法务部。附件页贴着张婴儿照片，额角还没有那颗朱砂痣。

"您认错人了。"罗弘声音冷静，但攥着信封的手指已经发白，"我只是来帮忙的广告公司HR。"

崔董事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保镖连忙递上药瓶——与陈律师那瓶一模一样。老人离开前最后看了储物间一眼，仿佛能透过门板看见里面的罗敏："告诉那孩子...翡翠要常戴，养人。"

主会场突然爆发出新一轮掌声。十佳案例颁奖进入高潮，没有人注意到后台这场诡异的对峙。罗弘滑坐在地，手机屏幕亮起闺蜜的回复：【灰西装是崔氏集团前HR，专管"特殊人才档案"】。

储物间门开了一条缝。罗敏站在光影交界处，锁骨上的翡翠吊坠泛着幽光："姐，年会结束后...我们去趟青岛好吗？"

控制室的监视屏上，崔董事长正在离场。老人回头望向镜头的瞬间，罗弘突然发现——他的眼睛形状和罗敏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