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开始,永安城里到处布满了戏台,街头巷尾都在唱着两出戏。
一出是,医女辛苦供养读书人一家六年,读书人考上状元后,伙同家人,将医女卖给了当地的恶霸,医女拼死逃出,上京状告状元郎一家,才使得他们下狱。
一出是,公主四岁时,因朝堂争斗,被掳走,途中被一对夫妻救下,公主在夫妻的精心照顾下茁壮成长,学习了医术,成为当地有名的医女。后来,她为了养母的家族冤屈,冒死找到证据,为养母洗雪冤屈。
戏在演出的时候,竹子那伙人在台下时不时跟人嚼嘴。
“这不就是镇国公主的故事吗?听说啊,公主在云川是出了名的医女,很多人都受过她的恩惠,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那么恶毒,竟然把这样好的公主编排成了不贞不洁的妓子。”
“那个所谓的义女,好像就是那个状元郎的妹妹,她偷了公主的信物,听说还去刺了跟公主一样的胎记,假冒公主,最后被发现才下了狱。”
“一家子不要脸,被公主养了六年,临上京了,还把公主卖了,这都不算,还假冒公主,真是没脸没皮。听说明日,大理寺要公开审理他们一家买卖公主、假冒公主一案……”
“这样啊,必须得去凑个热闹,看看这样没脸没皮的一家人,到底长什么样?”
这两出戏,在永安城里循环反复,演了十天后,又听竹子一伙人说了十天,一传十,十传百,全永安的人都清楚了镇国公主的经历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理寺公开审理周家买卖公主、假冒公主一案的时候,场面空前震撼,在场的百姓把大理寺公堂挤得水泄不通,挤不进去的百姓,都围在大理寺门口。
周延之跪在堂下,胡子拉碴,目光涣散,沉默不语。
周母和周翠芝经过几日的关押,也变得呆呆傻傻。
周翠芝口中一个劲儿说着:“我是公主,我是公主,母后最疼我了……”
周母则大笑道:“我是公主的养母,我是今科状元的母亲,谁敢抓我……”
大理寺卿环视旁观的百姓:“之前,周延之一家忘恩负义、买卖未婚妻一案,已经审结,罪证确凿。彼时判的结果是,剥夺周延之翰林院修撰一职,周家母女去往采石场劳作。”
“只是因日前城中关于镇国长公主的谣言纷纷扰扰,今日当着百姓的面,再审一次,也是为了还长公主清白。”
大理寺卿的惊堂木一拍,居高临下逼问:“周延之,镇国长公主生活在云川时,曾与你定下婚约,是也不是?”
周延之的头发乱蓬蓬,他抬起头,眼睛透过乱蓬蓬的头发,看着大理寺卿:“是啊,我是镇国公主的未婚夫!还不快放了我,带我去见镇国公主!”
话刚落音,就有一个差役上来扇了他一巴掌。
“你只答该答的就好。”
大理寺卿又厉声问道:“镇国长公主在云川的时候,辛辛苦苦供养你们周家三口六年,是也不是?”
周家人都沉默不语。
大理寺卿看了看,道:“你们不说,就以为可以否认了吗?来人,传人证!”
很快,就有几个云川来的百姓,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纷纷作证。
“镇国长公主幼时可怜啊,她十岁的时候,养母去世后,她就一直一个人跟着一个老郎中学习医术,后来老郎中也去世了,她一个人便撑起了青棠药庐。”
“镇国长公主十岁的时候,养母临终前,就给她和周延之定下了婚约,可那玉娘看错了人啊,周家没一个好东西。沈玉娘刚去世,周母就装病,周家小妹说要侍疾,周延之要读书,全都靠着长公主的青棠药庐养着。”
“这辛辛苦苦养了六年,本以为周延之考上状元就好,大家都在为镇国长公主高兴,结果,周家人都是黑心肠,临走前,还把长公主卖给了吴县令的儿子。”
大理寺卿一脸寒意地看着周延之,拿出一张纸,展开来:“这是周家与吴勇签下的买卖契约,传下去给众人看看!”
差役拿着买卖契约,在堂下走了一遍,靠前的百姓都看到了,一个个看着周家三口窃窃私语。
大理寺卿惊堂木一拍:“在我大夏,买卖良家女,都已经犯了律法,尔等三人,买卖公主,又该当何罪?”
“针对流言里说的另一条,镇国长公主容不下太后义女,让其下狱,这实属污蔑毁谤!”
“本官向各位解释一下,堂下这位周延之的妹妹,便是之前太后的义女。”
“她之所以成为太后义女,是因为她偷了长公主的信物,还找了城中的刺青师,在右肩处刺下与公主相同的胎记,意图浑水摸鱼,假冒公主!”
堂下百姓都恍然大悟,议论纷纷。
“周家也太不要脸了,忘恩负义,买卖未婚妻,枉为读书人,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状元郎呢?”
“若不是公主命大,恰好被裴尚书救了,真可能一辈子都回不了皇家,找不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他们不单单是要害死公主,用公主换银子,还要取而代之,太可怕了!”
“我听说镇国长公主美得跟天仙一样,她丑成这样,怎么敢假冒公主的?”
“明明是因为假冒公主被下狱,谣言却说是长公主容不下她。要是换了我,我也容不下啊!”
……
大理寺卿惊堂木再一拍:“本堂宣判,周家三口买卖公主,假冒公主,欺君之罪,罪大恶极,判秋后处斩!”
听到最后的判决,周家三口这才像是醒过来一样。
周翠芝拼命摇头:“我是公主,我不能死,我是公主……”
周延之拼命磕头:“我是长公主的未婚夫,以前是我不对,以后我定不负长公主,买卖公主和假冒公主,我都不知情,不关我的事……”
周母则拼命抓挠差役:“我是长公主的婆母,她很孝顺我的,她不会让你们这样对我……”
但是,他们怎么挣扎都没用,最后还是推进了牢房里,等待秋后处决。
周延之心如死灰,靠在牢房的墙壁上,头发因多日未梳洗,都缠绕成一块一块的。
他心中悔恨交加,若是他娘和妹妹没有自作主张,而是让青棠做了他的妾,他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突然间,牢房外头传来脚步声,随着狱卒一声:“镇国长公主到!”
周延之猛地撑起身子,爬到牢房边,抓住阑干,看着沈青棠穿着锦衣,如神妃仙子般缓缓走进来。
“青棠……青棠,我知道错了,青棠,你是来救我的吗?”
狱卒的鞭子一甩,打在周延之的手背上,疼得他蜷缩在地上。
沈青棠慢慢走近他:“周延之,这辈子,我们的命运总算是扭转过来了。”
周延之一头雾水。
沈青棠看了看旁边牢房里蜷缩在角落里的周家母女二人,问狱卒:“她们母女怎么回事?”
“裴大人来了一趟,说她们卖了公主,一双手满是罪恶,脏污不堪,不要也罢,便剁了她们的双手。”
沈青棠愣了一下,白衣胜雪恍如天神的裴珩,他喜洁,实在是不适合来牢房这种脏污的地方,没想到他竟然为了她,来了一遭,还下了这样的命令。
沈青棠回忆起前世,对周延之道:“前世,你们周家三口害得我惨死,这一世,你们便好好在这阴湿牢房里享受你们的报应吧。”
说着,她便转身离开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