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国公转头看向裴珩,见他脸上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意外,便知道这应该是赏赐的旨意,满心喜悦,步伐都轻盈了许多。
来人是文帝身边的康泰公公,见人来齐了,便宣读圣旨,圣上加封裴珩平南侯,赐府邸,并且还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等赏赐。
赏赐流水一般地淌入国公府,国公府上下喜不自胜,纷纷谢恩,送走康泰公公后,都纷纷簇拥着裴珩回到松鹤堂。
老太君喜得老泪纵横,拉着裴珩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自己这个最有出息的乖孙儿。
“珩哥儿,好孩子,这些年,我们裴府全靠你光耀门楣,你是我们裴府的骄傲。”
国公府里还有三个姑娘未出阁,裴珩步步高升,文国公府日益昌盛,现在裴珩又加封了平南侯,只要文国公府和平南侯府屹立不倒,这些妹妹们日后也能找到更好的婆家。
继而,老太君对着其他子孙正色道:“一个家族的兴衰,靠每一个人的努力,所有人都得朝一个方向走才行。珩哥儿如此出息,你们也不可懈怠,莫要给珩哥儿拖后腿。”
裴琅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大哥裴珩,用力地点点头。
他在国子监里人缘最好,归根到底,就是因为他有个好大哥。
同窗们要么是受家中姐妹所托,要么是仰慕裴珩年纪轻轻身居高位,都对裴琅照顾有加。
“老二,你这个当爹的,也须得上心,两个哥儿不能总是文不成武不就,总要找点事情做。”
二房的人都讷讷的,低着头,听着老太君的训话。
二房老爷这时候讪讪道:“儿子正是想让珩哥儿给珉哥儿找个事儿做,职位低一点也没关系,都是当爹的人了,总不能老是无所事事。”
老太君哼了一声:“他自己不争气,还指望着珩哥儿提拔他。就算珩哥儿和今上是从小的交情,可他也是靠自己的实力考的状元。我倒是不指望珉哥儿能考个状元,但凡他能好好办点像样的事,我都愿意豁出这张老脸,给他谋个差事。”
二太太安氏讪笑道:“老祖宗,珉哥儿也是知道上进的了,这不是想让珩哥儿给他谋个差事吗?珩哥儿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说一句,比旁人十句都管用。”
裴珩淡淡道:“二婶见谅。官员起用,由吏部铨选,都省提名,中书门下举荐,我不能越俎代庖。若是三弟愿意吃苦,不妨到军营里去历练历练,武将有了军功,升官更快。”
二太太连忙摆手道:“这怎么行呢?军营里苦得很,珉哥儿怎么吃得了这个苦啊?”
老太君严肃道:“想走文官的路子,却懒得读书;想走武官的路,你倒是怕他吃苦了。那珉哥儿,你来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裴珉有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道:“孙儿不知。”
二太太一拊掌道:“哎哟,老祖宗,如今珩哥儿出息了,他稍微出点力,哪里去不了?是不,珩哥儿?”
裴珩看了二太太一眼,道:“二婶说笑了,什么时候朝廷用人是我说了算?”
安氏在这种情况下提出这个要求,其实就是想要裴珩拒绝不了她,没想到,裴珩软硬不吃,心中暗恨不已。
文国公看看弟弟的两个儿子,再看看自己的儿子,心中也不由得生出几分自豪之感。
裴珩比裴珉也不过大了三岁,可两人的气度、眼界、能力、胸襟,样样都天差地别。
国公夫人徐氏心里则是又自豪又心疼。
众人只知她儿子身居高位,可又有谁知道他到底付出了多少?
为官十二载,他哪一日不是忙于政事,油灯亮到深夜,废寝忘食?近几年更是常年不着家,长此以往,身子怎么吃得消?
可喜的是,她见裴珩这次回来,并不如以往那般清瘦许多,这次气色好了许多,身子健壮,神采奕奕。
她拉着裴珩的胳膊,嘘寒问暖:“珩儿,在外可有按时用饭?胃疾有没有再发作?身子可吃得消?”
裴珩道:“孩儿很好,遇到个小郎中,给孩儿开了药,按时用饭了,胃疾也没有再发作。”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船上沈青棠把小瓷瓶送到他手中的那一幕。
用了那药,他的胃疾的确好了很多。
徐氏点点头,道:“那就好,娘便放心了,若有机会,定要好好谢谢这位小郎中。娘只希望你能好生待在京城,莫要再到处跑了。”
裴珩微笑道:“娘别担心,此事了了之后,应该一年半载的时间都会留在京城了。”
这时候,老太君慈祥地笑道:“珩哥儿,你今年二十有七了,早就该娶妻了。若你娶了妻,有人照顾你,你娘也不必为你如此担忧。你看看你二弟、三弟,孩子都几岁了,你可不能再这样拖延下去了。”
“如今你身居高位,是朝廷肱骨,想与我国公府说亲的人家可多得很,我与你母亲会亲自为你相看,为你选一位贤妻。”
二太太俯身在小孙子沛儿的耳边说了句话,就见沛儿咚咚咚地跑过来,抱着裴珩的腿,仰头天真地笑道:“大伯,快点,娶大伯母,给沛儿,生妹妹。”
奶声奶气的童音,惹得满屋人哈哈大笑,沛儿见大家都在笑,也跟着傻乐。
“快听听,沛儿想要妹妹陪他玩了,珩哥儿,你可抓紧点吧。”
“珩哥儿,仕途前程很重要,可终身大事也很重要,莫要为了前程,而耽误了终身。”
“珩哥儿,你若是有心仪的女子,大可以跟长辈们说说,长辈们也好替你上门去提亲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说得裴珩插不上嘴。
二太太笑道:“我倒是有个外甥女,人生得美貌,性子也好,与珩哥儿倒是般配,改日我把她请到府上来,珩哥儿看看是不是合意。”
这些年,眼见得裴珩步步荣华,连他们二房老爷都得看裴珩的脸色行事,大房如今鲜花着锦的盛况,叫安氏是又羡慕又嫉妒。
她怎么就没有这么有出息的儿子?
按理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裴珩风光,他们二房也跟着沾光。
可心里到底是不平衡的,裴珩如此风光,她的儿子如今却连个好的差事都没有。她私心里希望裴珩可以念着骨肉亲情,多多帮衬他们二房,却又不想他太过得意。
她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把裴珩变成她的外甥女婿,亲上加亲,裴珩总得多帮衬点二房。
没想到裴珩却不根本搭话,弯腰抱起沛儿,道:“沛儿乖,你若是想要妹妹,跟你爹娘说一声,让他们给你生一个,好不好?”
沛儿点点头,裴珩一放他下地,他就划拉着小短腿,跑到娘亲杨氏的裙边,仰头道:“娘亲,给沛儿,生妹妹!”
沛儿是二公子裴珉和正妻杨氏的幼子,如今才三岁半,天真可爱,深得全家人的喜欢。
杨氏看了一眼裴珩,只见他一如既往的俊朗,穿着一身家常的月白色银丝绸袍,整个人显得儒雅温润,脱去了少年的生涩,整个人有一种岁月沉淀后的沉稳大气,眼神不由自主被他吸引。
杨氏不由得微微红了脸,为了掩饰发热的脸,俯身抱起沛儿逗弄。
方才见裴珩抱着沛儿的光景,心里泛起了涟漪,沛儿若是他的孩子,便好了。
这样英俊又本事的男人,为什么不是她的?
方才她见圣上赏赐的奇珍异宝,件件价值不菲,流光溢彩,看得眼睛发直,若她是裴珩的妻子,那些珍宝便都是她的了,该有多风光。
可惜,她没福分。
她当初偷偷看过裴珩一眼,以为要嫁的人是裴珩,就兴冲冲地嫁进了文国公府。
本以为是跌进富贵窝里了,没想到她嫁的夫君不是裴珩,而是裴珉这个窝囊废,文不成,武不就,一无所成,妾室倒是纳了一房又一房。
她陪嫁也不丰厚,只能靠着每月的月银过日子,每每看见中意的簪子首饰,她都得攒大半年的月银才敢买。
她看见裴珩被众人捧着的时候,心中酸涩无比,但凡她丈夫有裴珩的一成本事,她也不必过得如此辛苦。
裴珩不习惯这样的喧嚣,草草应付几句后,就以旅途疲累为由,回了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