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沈青棠惊恐万分,拼命拍打对方的手,抓挠对方,挣扎间,感觉好像挠到了对方的脸。
脖子上的手松开了,却猛地擒住了她两只手的手腕。
那人吹了火折子,灯火亮起来。
沈青棠仰头去看,眼前的男子颀长挺拔,很年轻,容貌矜贵俊逸,眉目英挺,雪白的脸颊上一道特别明显的血痕,为那人本就十分出色的容貌平添了几分美感。
沈青棠愣住了。
这就是他们口中那位裴大人?这样谪仙般的容貌,还需要逛青楼?
合该是掷果盈车,叫这位谪仙大人烦不胜烦才是。
裴珩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一副老气的喜娘打扮,却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容貌美得出奇。
如雪似玉的一张小脸,在灯火摇曳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像受惊的林间幼鹿一般,惊恐地看着他。
裴珩不由得松了手,沈青棠终于松了口气。
“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外头有护卫听到房中响动赶来,在门外问道。
裴珩刚要说话,沈青棠扑过来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她秀眉微蹙,眼里含着泪,对裴珩乞求般地轻轻摇了摇头。
裴珩眼神微动,诧异地看着她。
那一瞬的静默对视,仿佛漫长的三秋,一点一滴地蚕食着沈青棠的意志。
有那么一瞬间,裴珩透过眼前女子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双稚嫩的眼,一时间愣了神。
好一会儿,裴珩才拨开沈青棠的手,对外头道:“无事,不过是只野猫,已让我赶出去了,都退下吧。”
裴珩看了看沈青棠,又想起方才回来的时候,吴县令对他笑得格外谄媚,格外意味深长。
难道……
“是吴县令让你来伺候本官的?”
房中弥漫着的香,与青楼中的香无异,裴珩一进门就闻到了,又见沈青棠仙姿玉貌,裴珩只能作此猜想。
但还很快,裴珩又否定了这一猜想:“不对。”
若是吴县令派来的,她又何必打扮成这副模样,还偷偷摸摸的,怕人知晓?
“你到底是谁?还不从实招来?”
裴珩踱步过去,在太师椅上坐下,清清冷冷的一句话,莫名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压。
沈青棠被抓了个正着,短短一瞬间,她的心中已经转过千万个念头。
犹豫了一会儿,沈青棠指了指床上,道:“吴县令派来伺候您的姑娘,在床上躺着呢!”
裴珩转头瞟了一眼,见床上的确躺着一个女子,上身只穿着肚兜,大片肌肤裸露着,轻薄的罗裙掉落在床边,便立刻撇开脸,看向沈青棠。
“大人勿怪,方才她一进来就褪衣裳,我想跑的时候,被她发现了,只好打晕了她。”
沈青棠听了师爷与云烟的对话,先入为主,以为裴珩是个色胚。
可方才见他注意到那女子裸露的肩膀时,眼神清正,没有一丝情欲之色,且立刻收回眼神,她大胆猜测,此人并非好色之徒。
她好像,有救了。
沈青棠心下犹疑,但还是很快作出决定,赌一把!
“我不是贼,大人大可四处看看是否丢了什么,若没有丢东西,怎么认定我是贼呢?”
裴珩道:“既然不是贼,为何摸黑躲在本官的房里?是谁指使你来的?”
沈青棠心下一凛,没有说话。
裴珩慢慢地把目光转向沈青棠,道:“既然你不说,本官便喊人了。”
沈青棠急了,抱住裴珩的胳膊。
裴珩回头,沈青棠连忙松开手,跪下求饶:“大人不要,我说就是了。”
“民女本是今科状元周延之的未婚妻,周延之考上状元之后,另娶了尚书千金,他母亲更是把我卖给了吴县令之子吴勇。我寻了机会才逃出新房,不小心误入大人这里。求大人不要赶我出去,求大人救救我!”
裴珩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儿。
沈青棠解释道:“吴勇知我会闹,安排了人替我拜堂,我被人看管在新房里。我是支开了丫鬟,打晕了喜婆,才逃出来的。大人试想,若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我为何要逃?”
“站起来。”
沈青棠依言而行。
裴珩打量了一下沈青棠,见她的身形与方才拜堂那女子的确是不同,她更高挑,也更袅娜。
裴珩若有所思。
见裴珩还是没有开口同意她留下,沈青棠咬咬牙,道:
“大人并非重色之人,我大胆猜测,大人去青楼,不是去找乐子的,而是查案或者……”
“寻人。”
裴珩猛然转头看向沈青棠。
“若蒙大人相救,小女子定衔草结环以报。大人要查案也好,寻人也好,我从小生活在云川,定能助大人一臂之力。”
裴珩沉吟片刻,道:“既如此,你明日便跟着本官走吧。”
沈青棠见他松口,心里一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突然松了下来,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一种绝处逢生的喜悦慢慢地涌上心头。
她抬头看向裴珩,眼里含着泪,弯唇一笑:“谢谢大人!”
这一笑,眉眼生辉,端的是个绝色佳人,美得灼人的眼。
裴珩微微一愣,这女子又哭又笑的样子,叫他的心头莫名酸楚。
沈青棠想了想,道:“大人,可否即刻便启程?拖一整夜,我怕有什么变故。”
裴珩缓缓道:“不急,越急越可疑,明日再走。”
沈青棠想起香炉里的香,醉酒加上香,应是无碍了,便点点头。
因裴珩答应相助,她心中欢喜,想为裴大人找人尽一尽心力,便轻声询问细节。
“大人要找的人是姑娘家吧,所以不好声张,宁可自己担着流连勾栏的骂名,也要为她的名声着想。”
却没看见裴珩的脸色突然又冷下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她今年多大年纪?大概长什么样?我兴许就见过……”
沈青棠话还没说完,就突然间被裴珩攥住了手腕,用力一拉,整个人就直接坐到了裴珩的怀里。
沈青棠惊恐地看向裴珩,却见裴珩一脸温柔,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
他嘴唇勾起,道:“谁说本官是故意担着骂名的,难道就不能真是去找乐子的?”
“本官还没找到中意的,没想到,吴县令倒是给本官准备了个可人的。”
沈青棠蹙眉,想伸手去推他,可力量悬殊,根本推不动。
很快,她的两只手都被裴珩一只手箍住了,双腿也被裴珩强有力的双腿钳制了,整个人像失了翅膀的小鸟,根本挣脱不出裴珩的怀抱。
沈青棠咬牙,看向裴珩:“大人想怎么样?”
裴珩轻笑道:“看到美人情不自禁,你说怎么样?”
“你——”
沈青棠骤然被一个陌生男子抱在怀里,被男子青竹雪松般清冽的气息团团包围住,两人近在咫尺,吐纳鼻息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只觉浑身不自在。
她与周延之定婚七年,都不曾这般亲近过。
房中弥漫着欢情香的气息,烛光摇曳,叫人迷乱。
两人的视线对上的时候,沈青棠的心竟然漏了一拍。
她微微红了脸,咬着下唇,不自然地偏开脸,却无意间瞥见裴珩的耳尖竟然也染上了诡异的红。
“你不是这样的人。”
沈青棠刚说完,却听见裴珩轻笑一声:“你我不过初识,姑娘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裴珩的薄唇慢慢靠近她,沈青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裴珩的脸。
却见裴珩突然间侧过脸,温热的气息轻轻擦过她的耳畔,他轻轻道:“这就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