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医女也真是倒霉,无父无母,把周家当亲人,辛辛苦苦养了周家三口六年,结果未婚夫高中后,直接娶了尚书千金做老婆,周家母女瞒得死死的,没敢告诉她。”
“更狠的是周家那老贼婆,临上京前,还把沈娘子卖给了我们家公子,卖了整整三千两!”
“兄弟们,都警醒点,这小娘子倔着呢,少爷手上两个齿印血淋淋的,现在还没消下去。这不,都不敢把这小娘皮押上去拜堂。嘘……”
夜里的云川县令府张灯结彩,喜房外头,护院八卦的声音虽然低,但沈青棠听得一清二楚。
喜房里头,火红的嫁衣包裹出新娘子袅娜的身姿,菱花镜里,白玉冰雪般的脸颊,擦了上好的胭脂,宛如白玉微醺,娇花照水,只是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沈青棠看着自己未经摧残的纤纤玉指,听到外头护院的说话声,才意识到自己重生了。
本以为要魂归幽冥了,没想到一睁开眼,竟然又回到了吴勇强娶她的那日。
劫难已经开始,就算已经落入虎口,这一次,她也要虎口求生。
前世她饮恨而终,周家母女却还活得好好的,而她沈家沉冤未雪,她不甘心!
眼下,她必须离开新房,离开吴府,否则,她难逃前世的轨迹。
身边的喜婆絮絮道:“外头吴少爷已经安排了人替你拜堂,新娘子好生等待洞房就好了。”
沈青棠转头看向喜婆,冷笑一声:“既然有人替我拜堂,那就也替我洞房就好了,还要我干什么?”说完,白了喜婆一眼。
喜婆被噎得说不出话。
喜婆此人唯利是图,在云川四处游走,专为富商保媒拉纤,把多少无知少女,哄骗着强迫着失了身,不得不做小。
前世,就是喜婆在香炉里加了青楼专用的迷情香,让本来就醉醺醺的吴勇欲火焚身,化身禽兽,欲对她用强。
喜婆也是帮凶!
沈青棠厌恶地瞪了喜婆一眼,掩下眼里的恨意。
“我饿了,去厨房给我下一碗龙须面,要熬了骨头汤做汤底。”
“去准备一盆温水,加现摘的新鲜花瓣,我要洗手。”
支开了几个丫鬟,沈青棠对那喜婆说:“你,去给香炉添两块香饼。”
喜婆心中暗骂,却担心惹恼了这个祖宗,让吴少爷不喜,不敢不从。
时辰也差不多了,待她添了香,看这小娘皮还能不能横得起来。
喜婆转身添香饼的时候,只觉得颈上一疼,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沈青棠面无表情地把发簪插回头上,把喜婆拖到床上去,飞快地跟她互换了衣裳,拆了发饰,把那喜娘的发髻松开,头发全部散下遮住脸,放下幔帐。
沈青棠退出幔帐,看见喜婆的荷包掉落在地上,洒落了几颗香丸。
她捡起一颗,嗅了嗅,味道很不对劲,她连忙掩住口鼻,把香丸丢下。
想必这就是喜婆帮那群老货糟践女孩儿用的香了。
沈青棠突然眼珠子一转,把香丸全都捡起来,一股脑全扔进香炉里。
既然喜婆想添香,那就不妨再多一点,叫她自己尝尝这香的滋味!
做好了一切,沈青棠猛地踢翻了一个杌子,高呼一声:“都滚出去!”
“谁也不许进来,否则,我死给你们看,你们大可以试试!”
说罢,把一个茗碗砸到门上。
守在门口的护院被吓了一跳,可没有人敢进去查看。
沈青棠这种闹腾,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要是不闹,反倒不像沈青棠了。
“滚——”
这时,房里响起了响亮的巴掌声,烛火忽地全都灭了,门突然打开。
光线昏暗,护卫们只见一人捂着脸,低着头冲出来,嘴里絮絮道:“老身这把年纪,还被一个小娘子掌掴,这活老身不干了!等少爷来了,看她还怎么横!”
说着,便捂着脸跑出去了。
护院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咽了咽口水,道:“这……少奶奶也太刁蛮了!喜婆那老货都被欺负成这样……”
“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好。少爷吩咐了,喜婆离开新房后,不许其他人再进房。”
沈青棠一口气跑出去好远,庆幸的是,今日婚宴,下人们要么在前头宴席上,要么在喜房这边,路上没见到什么人。
沈青棠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学喜婆那腔调学了个九成。
但是她知道,今日吴府戒备森严,她暂时还逃不出去,她得先躲起来,待到守备松懈的时候,从人少的角门逃出去。
只要没出吴府,她就不敢掉以轻心,东躲西藏,七拐八弯,就摸到一个院落,没有亮灯,想来是没有人住,她便悄悄摸进去,摸索着躲进其中一间房。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沈青棠心头一凛,匆匆弯腰钻进了床底下,偷偷听外头的声音。
“这位裴尚书从南梧出使回来,路过云川,县太爷把他请到府上来下榻歇息……这位大人流连青楼的声名在外,连续两夜都去逛了青楼,云烟,这可是你的机会,今夜伺候好裴大人,必有重赏。”
一个女子娇媚的声音响起:“你就让县令大人放心吧,没有我云烟拿不下的男人。”
裴尚书?
沈青棠只觉得耳熟,突然想起,以前有一个从京城来的患者说过,朝中有个裴尚书,是个铁面无私的好官儿,贪官污吏都怕他。
莫非就是这个裴大人?
可前世这位大人并没有来云川啊。
沈青棠正想着,只听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伴随着一股浓烈的脂粉味,一个打扮得十分艳丽的女子摇曳生姿地走进来,那举止做派带着一股风尘气。
只见她左瞧瞧,右看看,也不点灯,直接借着月光,在香炉里点了香,然后走到床前,开始解轻薄的罗裙。
沈青棠暗道不好,捂着嘴,悄悄挪动,从床底下爬出来,却一不小心弄出了声响。
“谁?”
沈青棠一惊,连忙手疾眼快把那女子打晕,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忙把她拖到床上。
从地上捡起那女子的罗裙,想给她穿上,却听见外头又来人了,沈青棠慌忙丢下罗裙,蹑手蹑脚地往里躲。
她心跳如擂鼓,全身微微发颤,只求满天神佛发发慈悲,救她一次。
突然,只听到一阵门响,感觉一阵风袭来,沈青棠被人按在墙壁上,脖子被一只手扼住。
“谁?鬼鬼祟祟地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