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学堂

谢灵犀手中的鸡翅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她猛地站起身，声音都有些变调：“楚逸怎么了？”

小翠喘着大气，脸色发白：“镇上来人报信，说楚相公在学堂与人起了争执，被打伤了！”

谢灵犀一把拉住她：“小翠，可知是谁动的手？所为何事？”

“听、听说是同窗嘲笑楚相公跛脚，说话难听……”小翠怯生生道，“具体情形我也不清楚，报信的人只说伤得不轻，让家里快去个人。”

“不！不会的！”谢灵犀心下一沉。楚逸平日里最是沉稳，从不因旁人议论他的腿脚而动怒。

她强自镇定，对定远侯道：“你们在家照看小满，我去镇上看看。”

"那怎么行！”定远侯眼睛一瞪，“让你大哥陪你去。”

谢灵犀摇头，摸了摸小满的头：“你们看好小满就好，他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她转身进屋取了钱袋，又包上些伤药，“我去去就回。”

楚小满拉住她的衣角千叮咛万嘱咐：“娘，你一定要注意安全，爹会保护自己的，娘你早些回来呀。”

谢灵犀坚定点点头，定远侯还要说什么，她已经快步走出院子，雇了辆路过的牛车往镇上去。

一路上，谢灵犀心乱如麻。

楚逸那从容不迫的性子，若不是被逼急了，怎么会与人起冲突。

到了镇上学堂，只见院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谢灵犀拨开人群挤进去，一眼就看见楚逸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额头破了道口子，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而他身旁，一个锦衣公子正指着他的鼻子骂：“不过是个瘸子，也配来学堂读书？真是污了圣贤之地！”

楚逸面色平静，只淡淡道：“李公子若有真才实学，何不与我比试一番文章策论，而非在此逞口舌之快？”

那公子被问得一怔，随即恼羞成怒：“你！”

谢灵犀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她大步上前，挡在楚逸身前，冷冷看向那锦衣公子：“这位公子好大的口气，不知是中了状元还是当了宰相，竟敢说别人不配读书？”

那公子被突然出现的谢灵犀问得一怔，待看清是个女子，又不屑地嗤笑：“哪里来的妇人，也敢在此放肆？”

“我是他夫人。”谢灵犀挺直腰板，“倒要请教公子，我家夫君如何就不配读书了？”

那公子上下打量谢灵犀，见她衣着朴素，头上连一件首饰都没有，更是鄙夷：“一个瘸子，一个村妇，真是天生一对。我劝你们赶紧滚回乡下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围观人群中发出窃窃私语，有几个学子明显站在锦衣公子一边，跟着起哄。

谢灵犀不气反笑：“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是个以貌取人的浅薄之徒。孔子曰‘有教无类’，公子读圣贤书，却连这般道理都不懂？”

那公子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

谢灵犀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道：“我夫君腿脚不便，没偷没抢，凭着自己的本事考上了书院，公子四肢健全，却在此欺凌同窗，不知又是何等光彩？”

锦衣公子恼羞成怒，竟抬手要打谢灵犀：“贱妇你说什么！”

楚逸猛地起身，将谢灵犀护在身后。就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住手！”

学堂夫子匆匆赶来，见状脸色铁青：“成何体统！”

那锦衣公子恶人先告状：“夫子，这瘸子先动的手！还有这妇人，擅闯学堂，口出狂言！”

夫子看向楚逸，眼中带着失望：“楚逸，你虽学识过人，但怎能对同窗动手？”

楚逸垂下眼，低声道：“学生知错。”

谢灵犀却看不过去，上前一步，把楚逸搂在身后：“夫子明鉴，事出有因，是这位公子先出言侮辱我夫君，言语之难听，实在不堪入耳。我夫君一直忍让，直到对方要动手伤我，才不得已阻拦。”

她将听到的污言秽语复述了一遍，每说一句，夫子的脸色就沉一分。待她说完，夫子转向那锦衣公子：“李公子，可是如此？”

李公子支支吾吾，不敢否认。

夫子长叹一声：“学堂是读书明理之地，岂容这等污言秽语！李公子，你且回家思过三日。楚逸……”他看了看楚逸额头的伤，“你也回去养伤吧。”

她扶着楚逸走出学堂，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直到拐进一条小巷，楚逸才低声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谢灵犀停下脚步，抬头看他：“为什么道歉？该道歉的是那个姓李的。”

楚逸苦笑着摇头：“我不该让你看到这般不堪的场面。”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满眼委屈，“他说…….说我这样的瘸子，就算读再多书也是废物，娶的妻子也上不得台面。”

谢灵犀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她这才明白，楚逸之所以动怒，而是因为她。

“胡说八道。”她掏出帕子，轻轻擦拭他额头的血迹，“你若是废物，天底下就没有聪明人了。我瞧那李公子才是真废物，除了仗势欺人，一无是处。”

楚逸握住她的手腕，眼神复杂：“灵犀，若我一辈子都只能是个跛脚的穷书生，你会不会……”

“不会。”谢灵犀斩钉截铁，她眨了眨眼，“你现在吃的穿的，可大半都是我挣的呢。”

楚逸被她逗笑了，笑着眯起眼，试探着去牵她的手：“夫人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谢灵犀挑眉：“你有什么打算？”

楚逸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云淡风轻地晃了晃她的手：“李公子的父亲，正是县衙的主簿。听说最近知县正在为秋税账目头疼……”

谢灵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发现了账目有问题？”

“恰巧看过几眼。楚逸笑得云淡风轻，若是此时有一份举报信……”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几分狼狈为奸的意味。

牛车晃晃悠悠驶出镇子，油灯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后，那个李公子从巷尾转出来，盯着远去的牛车，眼中闪过怨毒的光。

“楚逸……还有那个村妇，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