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船长的赌局

跟在屠夫身后，沈清音穿行在幽灵号更深处的舱室。与外围的杂乱破败不同，这里的通道相对规整，金属墙壁上甚至能看到一些被刻意保留的、风格迥异的浮雕装饰，暗示着这艘船不同部分的“前世”。空气依然浑浊，但那股浓烈的血腥和汗臭味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冰冷的、属于精密机械和能量核心的味道。

他们停在一扇没有任何标识、却泛着暗哑金属光泽的厚重舱门前。屠夫伸出他那布满疤痕的大手，按在门旁一个不起眼的识别板上。

“权限确认，副船长，屠夫。携访客一名。”一个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舱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这里像是一个融合了奢华与硬核科技的巢穴。地面铺着某种暗红色、绣着金色诡异纹路的地毯，墙壁一侧是巨大的、实时显示着碎星带复杂星图和各色数据流的弧形光屏，另一侧则陈列着各种奇异的收藏品——有镶嵌着宝石的古老燧发枪，有被封存在透明能量场中的怪异生物头颅，甚至还有一副完整的人类骨骼，被涂成了暗金色，摆出沉思的姿态。

房间中央，背对着他们，一个身影坐在一张宽大的、由某种暗色木材和金属拼接而成的椅子上。椅子扶手上延伸出数十条细密的能量管线，连接着四周的光屏和控制终端。

“老板，人带来了。”屠夫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收敛。

椅子缓缓转了过来。

坐在上面的，是一个看起来……极其矛盾的男人。

他年纪似乎不大，面容甚至称得上俊美，带着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栗色的头发微卷，随意地搭在额前。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暗紫色丝绒外套，领口松垮地系着，露出精致的锁骨。整个人看起来不像星际海盗头子，更像某个古老贵族家族里沉迷享乐的纨绔子弟。

然而，他的眼睛，却是一片冰冷的、如同无机质玻璃般的灰蓝色，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扶手上一个不断变换形态的银色液态金属球。

这就是幽灵号的船长？“老板”？

沈清音心中微凛。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比外表凶悍的屠夫更加危险。那是一种内敛的、掌控一切的、视万物为棋子的冷漠。

灰蓝色的眼眸淡淡地扫过屠夫，落在沈清音身上。那目光没有任何侵略性，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接审视灵魂的本质。

“就是她？”他的声音温和，甚至带着一点慵懒的磁性，与这艘船的氛围格格不入。

“是，老板。”屠夫微微躬身，“身手不错，够狠，干翻了铁块。眼睛……有点特别。”他特意补充了最后一句。

船长的目光在沈清音那双隐隐流动淡金色的瞳孔上停留了一瞬，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难以察觉的弧度。

“沈清音。”他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沈清音心脏猛地一缩！他怎么会知道？！

是了，霍司爵的悬赏令虽然模糊，但“黑发、女性、特殊能量反应”这些特征，加上她刚才展现的身手和这双异常的眼睛，足够有心人做出判断了。

她瞬间绷紧了身体，袖中的能量手枪再次蓄势待发。如果对方想要拿她去换赏金……

“放松，沈小姐。”船长似乎看穿了她的戒备，依旧用那慵懒的语调说道，“我对霍司爵的赏金没兴趣。或者说，那点赏金，还不足以让我放弃一个……更有趣的‘合作伙伴’。”

他轻轻抛接着手中的液态金属球，球体在空中变换着各种复杂的几何形状。

“你想离开碎星带，避开霍司爵的追捕。而我，恰好需要有人去一个地方，取回一件东西。”他灰蓝色的眼眸锁定沈清音，“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沈清音没有放松警惕。

“我会给你一个安全的身份，送你离开碎星带，前往‘自由港’星域。在那里，你需要潜入一个地方，拿到一份数据芯片。”船长缓缓说道，“东西到手，我们的交易完成。你可以拿着新的身份和报酬，消失在宇宙的任何角落。”

“什么地方？什么数据？”沈清音追问。自由港星域，那是星际联邦势力边缘，各种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同样危险。

“一个……小型的私人科研空间站。隶属于‘天启集团’。”船长说出这个名字时，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但沈清音注意到，一旁的屠夫眼神凝重了几分。

天启集团？沈清音在阿木的终端里似乎看到过这个名字，一个势力庞大的星际军工复合体，与联邦关系密切。

“数据的内容，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那份数据对我很重要。”船长继续说道，“当然，任务有风险。空间站的守备不算最强，但也不弱。而且，我不能给你任何官方支持，一切靠你自己。”

他看着沈清音，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某种算计的光芒闪过。

“这是一场赌局，沈小姐。你用你的命，赌一个自由的机会。而我，用一次机会，赌你的能力和……运气。”

沈清音沉默着，快速权衡利弊。为这个神秘危险的船长去窃取天启集团的数据，无疑是火中取栗。但除此之外，她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留在碎星带迟早会被找到，独自逃亡更是前途未卜。

“我需要武器，装备，以及那个空间站的详细结构图和守备情报。”她抬起头，金色的瞳孔直视船长，“还有，我需要时间恢复。”

船长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嘴角那抹弧度加深了些许。

“合理的要求。屠夫会为你准备你需要的东西。”他轻轻打了个响指，扶手上的一块光屏亮起，显示出一串复杂的代码和一个不断变化的星图，“给你48小时准备。时间一到，会有一艘伪装过的走私船送你去自由港。”

他顿了顿，灰蓝色的眼眸再次看向沈清音，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警告。

“记住，沈小姐。上了我的船，就要遵守我的规矩。任务成功，你我两清。任务失败……”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沈清音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我接受。”

为了自由，她愿意赌上一切。

哪怕是与魔鬼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