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黑市暗流

灰烬-III的聚集地，与其说是城镇，不如说是一片依靠着巨大矿坑崖壁搭建起来的、由废弃集装箱、破烂金属板和回收零件拼凑而成的巨大巢穴。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机油、劣质燃料和某种腐败物质的混合气味。各种奇形怪状、身上带着明显改造痕迹或狰狞伤疤的生物穿梭在狭窄、泥泞的通道间，眼神大多带着警惕与贪婪。

沈清音拉低了从逃生舱里找到的、一件破旧斗篷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冷静观察着的眼睛。她紧握着那枚伪造的匿名身份码，如同握着一根脆弱的救命稻草，融入了这片混乱的人流。

她的目标很明确：找到黑市，换取必要的物资和治疗伤势的东西。

根据阿木终端里那些残缺的信息，以及她一路观察到的隐晦标记，她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挂着破烂能量灯箱的洞口前。灯箱上的字迹模糊不清，只隐约能看出“老瘸子”三个字。

洞口散发着一股更浓烈的金属和化学药剂的味道。里面光线昏暗，堆满了各种说不出用途的破烂零件和仪器，一个头发花白、左腿是粗糙金属义肢的老头，正叼着烟斗，在一台老旧的仪器上敲敲打打。

听到脚步声，老头头也不抬，声音沙哑：“要什么？卖什么？”

沈清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快速扫视了一圈这个狭小的空间。角落里，几个眼神闪烁、身上带着能量武器的人正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她这个生面孔。

她走到柜台前，将匿名身份码在老头面前晃了一下，压低声音：“需要外伤应急处理套件，高能量压缩食物，还有……一份附近星域最新的、靠谱的航道情报。”

老头这才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在她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还带着干涸血渍的斗篷上停留了一瞬，又瞥了一眼她虽然刻意掩饰但依旧能看出苍白的脸色。

“生面孔？从哪来的？”老头吐出一口烟圈，不紧不慢地问。

“逃难的。”沈清音言简意赅，声音刻意带上一丝虚弱和沙哑，“碰上了星际海盗，船毁了，好不容易捡了条命。”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说辞，在这种地方，悲惨的经历往往比完美的谎言更能降低戒心。

老头哼了一声，似乎并不完全相信，但也懒得深究。他伸出粗糙的手：“东西有，看你能出什么价。我这儿不收星币，只收硬货——能量块，稀有金属，或者……有意思的技术、情报。”

沈清音沉默了一下。她身无长物，除了怀里那个金属箱子。但里面的东西是她目前唯一的倚仗，绝不能轻易拿出来。

她想了想，从斗篷内侧小心翼翼取出一个小玩意儿——那是她从逃生舱控制板上拆下来的、一个还算完好的微型能量调节器，虽然老旧，但工艺精良。

“这个，够吗？”

老头接过调节器，放在一个简陋的检测仪上扫了扫，混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啧，军用级别的老货，保养得倒是不错……可惜，能量逸散有点严重。”他放下烟斗，敲了敲柜台，“换一套基础外伤处理和三天口粮，情报另算。”

沈清音知道他在压价，但她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可以。情报我要近期所有官方和非官方的舰队调动消息，特别是……星际联邦元首直属舰队的动向。”

老头的手微微一顿，再次抬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她：“打听这个？小姑娘，好奇心太重，在灰烬-III可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想避开麻烦。”沈清音迎着他的目光，兜帽下的眼神平静无波。

老头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低下头，从柜台下面摸出几支药剂、几包食物和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数据芯片，推了过来。

“东西拿好。情报在里面，自己看。提醒你一句，联邦元首的舰队最近动静不小，悬赏令发得到处都是，好像在找什么人……价格高得吓人。”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这滩浑水，可不是你这种小虾米能蹚的。”

沈清音心中凛然，面上却不露分毫。她默默收起东西，将数据芯片紧紧攥在手心。

霍司爵的动作……果然快得惊人。

她转身欲走。

“等等。”老头忽然又叫住她，扔过来一个脏兮兮的、像是腕表一样的东西，“看你顺眼，送你个玩意儿。老式的短距通讯器，只能在这片矿坑区用，频道自己调。有时候，知道点‘隔壁’的动静，能保命。”

沈清音接过通讯器，入手冰冷沉重。她看了老头一眼，低声道：“谢谢。”

然后，她不再停留，迅速离开了这个弥漫着危险气息的黑市小店。

在她走后，角落里一个身影站了起来，走到柜台前，丢给老头一小块能量矿石。

“老瘸子，刚才那女的，什么来路？”

老头慢悠悠地收起矿石，重新叼起烟斗：“逃难的呗，还能是啥。”

“逃难的？”那人嗤笑一声，眼神阴鸷，“她身上那点能量残留，可不像普通逃难者……倒有点像前几天天上掉下来那艘破船的味道。”

老头吐着烟圈，没接话。

那人也不在意，压低声音：“联邦的悬赏，可是天价……要是能抓住……”

“想死别拉上我。”老头冷冷打断他，“那丫头眼神里有东西，不是善茬。而且，能被那位暴君如此惦记的人……嘿嘿。”他干笑两声，不再多说。

那人眼神变幻了几下，最终冷哼一声，转身快步离去，显然是去召集同伙了。

老瘸子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继续敲打他的仪器，喃喃自语：

“要起风咯……这灰烬，怕是又要烧起来了。”

沈清音在聚集地边缘找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半塌的废弃矿工小屋暂时容身。

她先用外伤药剂处理了身上最严重的几处伤口，又吃下一点压缩食物，感受着虚弱的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

然后，她迫不及待地将那枚数据芯片插入了阿木的终端。

大量信息涌入，大多是些零散的贸易信息、佣兵任务和本地帮派的冲突传闻。她快速过滤，很快找到了关于星际联邦舰队调动的部分。

果然如老瘸子所说，霍司爵直属舰队的活动异常频繁，巡逻范围和检查力度都大大增加。同时，一条被标记为“特级”的悬赏令赫然在目，上面虽然没有她的全息影像（霍司爵似乎有意封锁了她的具体样貌信息），但描述了“黑发、女性、可能带有特殊能量反应”等特征，而提供的赏金数额，足以让任何亡命之徒疯狂！

她的行踪，目前看来尚未暴露，但危机已然迫近。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她继续浏览情报，试图找到一条相对安全的离开路线。然而，所有已知的、稍微稳定一点的航道，都布满了联邦的巡逻队和嗅到赏金味道的鬣狗。

似乎……无路可走？

就在她眉头紧锁之时，一条夹杂在垃圾信息里的、极其简短的加密通讯引起了她的注意。发送源不明，内容只有寥寥几字：

【“幽灵船”，三日后，碎星带，坐标[数据删除]，招募好手，报酬面议。】

幽灵船？

碎星带？

沈清音的心脏猛地一跳。碎星带是比小行星带更危险、更混乱的区域，遍布着引力陷阱和空间乱流，是星际法外之地，也是各种通缉犯和黑暗势力的乐园。而“幽灵船”，据说是一艘神出鬼没、专走禁忌航路的走私船，只存在于传闻中。

风险极高！

但……或许是唯一能避开霍司爵耳目前往更遥远星域的机会！

她看着那条信息，金色的瞳孔中光芒闪烁。

绝境之中，似乎又出现了一线生机。

她调出星图，找到了碎星带的位置，距离灰烬-III并不算太远，以逃生舱残存的动力，勉强可以抵达。

但前提是，她必须在这三天内，尽快恢复一部分力量，并且……解决掉可能已经盯上她的麻烦。

她轻轻摩挲着老瘸子给的那个老旧通讯器，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黑市里那些不怀好意的低语。

她将合金匕首紧紧握在手中，冰凉的触感让她的眼神愈发锐利。

想拿她去换赏金？

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命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