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我要走了，未来也许不会再见，不知道你是否会记得曾有这样一个少男，曾陪着你在雨天的马路上奔跑、在大片的花海里欢笑、在秋天的落叶里疯闹、在你想喝酒的时候陪着你狂醉、在漫天大雪中陪你摔倒，他，也曾想过要与你白头偕老。”这封信，写给你，写给不会看见的你。写给我，写给或许不再回来的我。写给内心深处的那个秘密。）

我去了淅湚的家里，这一次我在书架上的一个盒子里，发现了很多小卡片，每一张卡片上都留下了他的一段故事。私自看别人写的东西不好。但我怎能忍住不看？

其一：

这封信，写给你，写给不会看见的你。写给我，写给或许不再回来的我。写给内心深处的那个秘密。

我想告诉你，认识你后的两个冬天，是我经历过的最美丽的季节。我幻想过，以后每个雪天，你打开窗户，都会看见我这个傻瓜在外面等你，等你去爬山、等你去打雪仗。我会给你买冰淇淋，看着你一边笑一边吃，警告你内敛一点，小心冻掉大牙；也别让冷空气进到肚子里，会肚子疼。甚至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不再是雪天，也不再是你打开窗户时候，而是每天，你睁开眼睛，就会看到我。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早饭、告诉我你今天想去做什么、告诉我你最近想要哪里玩……我会给你做饭、陪你做事、带你去玩。然而，这一切，仅仅是我的幻想。

我要走了，未来也许不会再见，不知道你是否会记得曾有这样一个少男，曾陪着你在雨天的马路上奔跑、在大片的花海里欢笑、在秋天的落叶里疯闹、在你想喝酒的时候陪着你狂醉、在漫天大雪中陪你摔倒。他，也曾想过要与你白头偕老。

不早了，我该睡了，对着书房说一声：“晚安，墨茵。”这是我的习惯，尽管我知道你不在里面。

其二：

我梦见。年少的我睡得很沉，我的妈妈回来了，她还是几年前未曾离开我时候的模样，她坐在我的床边，抚摸着我的头发，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小龙，该起床了。”我从睡梦中醒来，揉揉眼、伸伸懒腰，看着她微笑的脸庞。她抱起我，坐在她的腿上，亲吻我的额头，问我早餐想吃什么、今天想做什么、最近想去哪里玩。我一一告诉她，她对我说现在就给我做饭，吃完饭陪我做我想做的事情，还会跟爸爸做好出游计划，去我想去的地方。这个时候我的爸爸出现了，捏了捏我的脸颊，说我是个小懒瓜，要我去洗脸刷牙，然后就跟妈妈一起去厨房准备早餐。看着他们走出房间的背影，我笑得那么灿烂。突然我的眼前就变黑了，黑到难以呼吸。我惊恐地喊着妈妈，但是却发不出声音，接着就像坠入了深渊一般，不停地下坠、下坠，除了黑暗，只剩下无尽的恐慌。

其三：

我又一次做梦了。梦见我在房间里写着笔记，转头，看见我的姥姥正走进我的房间。我欣喜又惊讶，姥姥已经走了，怎么突然又突然出现在这里？我迎过去，拥抱她，问她：“姥，您怎么回来了？”她微笑着不说话。我继续问：“您是怎么进来的，还有钥匙吗？”她还是没有说话，而是搬了个椅子坐在了我的旁边。我知道她想我了，回来看我了，想安静地陪我坐会儿。我坐下来继续写笔记，时不时回头看看她，她始终微笑地看着我。很久很久，她起身，走向门口。我叫她，让她再留一会儿，她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开门离开了。我挥挥手，跟她告别。

醒来，回忆起从一个百般受宠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孤儿，苦笑。我想我的姥姥。想念她做的排骨炖芸豆、糖醋鱼、焖肉；想念她给我做的棉拖鞋、小手套；想念夏天的夜里跟她坐在外面闲聊，尽管总是被蚊子叮得满身包；我也想念她买回来的鲜花，插在花瓶里，能香好几天。如果她还在，该有多好。

其四：

除夕夜，似乎有点冷，冷得连星星月亮都不想出来了。小时候，每个没有星星月亮的夜晚，都以为是它们在偷懒，躲在被子里睡着了。

像我这般独自过年的人应该不多吧？明早起床我要给谁拜年呢？谁会给我压岁钱呢？谁会叫我去吃团圆饭？

窗外的烟花，有点响亮，有点热闹，放烟花的人一定很开心吧。

小时候第一次放烟花就是在这里，爸妈带我来这边过春节。姥姥给我买手持式烟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姑且这么叫吧）我拿着烟花一头的棍子，用打火机点燃另外一头，烟花就在手里闪闪发亮，还可以任意挥舞。看起来就像小姑娘的魔法棒。可惜了，这几年没人给我买了。没关系，现在穿起衣服，出门。去外面看别的小朋友玩，如果哪位小朋友觉得我这个哥哥可怜，没准还会送我一支。（后面附带一个他画的笑脸）

其五：

今天在小区里面看书的时候，有一位妈妈（呃，我也不知道该叫姐姐还是阿姨）推着婴儿车坐到了我旁边的长椅上，她把婴儿车横放在自己面前，婴儿正好面对着我。是一个可爱的女婴，稀疏的小头发；乌黑的眼睛；胖嘟嘟的小脸；小胳膊额小腿不停地动着；粉嫩的小衣服陪着她白皙的肤色格外好看。我有点想念我那素未蒙面的妹妹。妈妈第一次发照片给我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大吧。她应该已经长大了吧，能跑能跳了，我已经不知道她的模样了。不知道我妈妈跟她说起过我没。希望有一天，她可以回来，看看我这个哥哥。

看着这些他写下的心事，内心压抑到久久不能平静。如果不是最近才听说，我本来无法想象这些年，他是怎样过来的。我不知道他的妈妈是怎么想的，怎么可以把自己的孩子丢掉，让他孤单的生活。我也不知道，他的姥姥——他唯一的依靠过世的时候，他会有多悲伤。我心疼他，我很希望他现在就出现在我的身边，我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告诉他，以后我不会再对你凶、不会再欺负你，我会好好对待你。我也希望每天早上都看见你，你可以为我做早餐，我也可以学着做你喜欢的饭菜。你陪着我做我想做的事情，但我更愿意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想跟你一起去旅行，去你说过的玻利维亚，去未夏说的芬兰……我想要和你一起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只是，对不起，我再也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