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我和未夏骑着自行车,慢悠悠行驶在马路上。8月下午的阳光很毒,树上的蝉鸣让这个夏天更加燥热。好在街道两边的高大的梧桐树可以为我们遮阳。部分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映在地上,斑驳的树影衬托着夏天的宁谧。是的,蝉鸣与宁谧,本是冲突,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却可以并存。所以说,“喧”与“静”,有时候不完全取决于分贝,也在于心境。
聊着聊着我就想起来高一下学期。
那天是学期开学第一天,一大早我家的房门“咔咔”被砸,我爸妈还以为来强盗了,吓得我都不敢吭声了。结果房门打开才发现是林未夏那个丫头,她让我立即跟她去学校。我很是意外啊,丫头啥时候变得这么积极了?她可向来都是不打铃不进教室的。
“你快点吧,前段时间被我妈拉去北京,一个暑假都没见到阿泽了。”她催我。
“哦,这样,那行。”我立马骑上自行车就跟她走。
这丫头可是异常兴奋,自行车骑的“飕飕”的,我让她慢点,注意安全,她跟没听见似的,直往前冲。我暗自庆幸,还好现在时间早,路上车辆少,不然非肇事。
她骑的太快,我跟不上她,被她落下一截,看她到了一转弯处,我正要喊,让她注意减速慢行,未来得及开口,她人已不见。只听“啊”的一声尖叫,然后就是“砰”的一声碰撞。我吓坏了,这回可真出人命了。赶紧过去看看。
只见一面包车停在路边,车头已被撞出一道凹痕;林未夏躺在车前,闭着眼,一动不动;自行车在她五米外,前轮已经走形。我推了推她,试着叫她两声,她没反应。这下我可傻了眼,正要打120,她突然坐了起来,说:“好——疼——,疼死我了,呜呜……”
看她起来了,我紧张地问:“林未夏,怎么样啊?伤到哪啦?”
她一劲哭也不说话。
我想这一定伤的挺重,要带她去医院。
“不,我不去医院,我要去学校。”她说,然后放开嗓门大喊道,“司机呢?哪个没良心的司机撞我?呜呜……”
我看她能哭又能喊,估计是没大碍。心暂且放下了。
我她扶起来说:“行了,没事的话,咱走吧。”
“不,不走,我要跟他理论。缺德的东西,撞了人,也不下车看看!”
“理论个屁呀,根本没司机!车停在那好好的,你自己硬是往上撞,你还找谁理论?”
林未夏眨着泛着泪花的眼睛看了看车,又看了看我,一脸的茫然。
我说:“你看吧,哪有人开车?让你慢点你非不听。你走几步看看有没异常,没事的话咱就不去医院了。”
林未夏走一走又跳一跳,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没事。可惜了我的裤子,新买的都刮破了。”
“人没事就行了,还有心思关心你那破裤子!来,赶紧上我的自行车,我载你走。”
“不用了,我自己能骑。”
“你能骑有个屁用,你那车不能骑了,你悄悄前轮都弯成什么样了?咱不要了,扔这吧!”
“不行,”林未夏边扶她的车说,“这是我的,干吗不要了?我可舍不得。”
“别要了,趁没人看见,赶紧溜,还顾着它干吗?你把人家的车撞坏了,要是被发现,还不得让你赔呀,赔人家车的钱够买多少自行车?”
“你是说……那快走,我可没有钱赔。”说着,跳上我的自行车。
我载着她迅速逃离现场。没见过市面的两个胆小的未成年少女就这么跑了,属于“逃逸”,做法确实欠妥当。为了让心里平衡,我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没准这车的主人是一无赖,万一他讹我们,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却硬说这也坏了那也坏了,说来说去,最后又就是赔辆新车那怎么办?尽管如此,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啊。毕竟我不擅长做坏事,良心过不去呢。然后我继续努力安慰自己,突然想到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一件事,以此说服了自己的不安。说起这件事,现在我还窝火。
那天,我上了一辆座位已满的公交车,不得不站着,我旁边是一位挺时髦的女士,穿得挺艳丽;妆化得也比较像猪八戒他大姨妈(猪八戒他大姨妈我没见过,我也就是这么一形容);头发染的这个黄啊;脸抹的这个白啊;眼画的这个黑啊;唇涂的这个红啊;色彩搭配得相当突出。
这么新鲜的一大活人很少见,好奇的我光顾着看她去了,以至于急刹车的时候没站稳,身子往旁一倾,一个不小心就刮到了她的左衣袖。她瞬间就一个尖叫,给我吓得一个哆嗦。她生气地问,你拽我衣服了?我说我不小心碰到的不是故意拽的。她低头又转头来回看她的衣服,然后又尖叫着说我把她的衣服拉破了一条缝,要我赔。
我说我刚才根本就没使劲,怎么就能把你衣服弄破了?何况我就碰了你的袖子,可你那缝分明是在衣服后面,不是我弄破的我不赔。可她偏说是,要我赔我二百块。我一看她的衣服就是商场里买来的那种垃圾货,设计得特张扬,材料和做工却很粗糙,也就值五六十块。别说不是我弄坏的,就算是,你这二百元也太坑人了。
这女的不依不饶,非让我陪,在那巴拉巴拉半天,一车人都在那看着我俩。当时心里委屈,怎么就没人站出来帮我说句话呢?
她在那磨叽,我就在那沉默,不是怂了,是在酝酿怎么击败这个泼妇。想来想去我说:“要不这样,咱俩去派出所协商吧,你要是觉得不妥也可以找个律师写个诉讼去起诉我,到时候别说二百,就算法官判我赔两千我也认。反正我就是一特爱赶热闹的人,也不怕事儿大,您要是有时间有精力我也不怕跟你闹一闹。来,我有手机,110,我打还是你自己打?”估计也是知道自己理亏,转口又说赔50。50我也不赔,她就自己在那磨叽几句就下车了,说的啥我没听清,也没必要听清。
没准这面包车的车主跟着女的是同一种人呢,就让我许墨茵做一次坏人吧。
我不放心林未夏,又问一遍:“你真的没事?”
“真没事,骑你的吧,快点!”
“你急个什么劲啊?都出事了你还急!”
“能不急吗?阿泽说了,一早就在校门口等我。”
“切,是来看你的又不是来告别的,你还怕见不着啊?你丫头也太疯狂了。”
“你不应该这么说,我都损失辆自行车了,多心疼啊!你该安慰我。”
“好,安慰你……”
到了学校,阿泽已站在门口,林未夏跳下车,飞奔过去,跟几千年没见了似的,那速度,冲刺马拉松没问题,估计织女见了牛郎也没这么激动。
两人一个热情的拥抱后,阿泽上下打量林未夏一番,疑惑地问:“怎么狼狈?这几天流浪去了?”
林未夏摇了摇头,意思是没事,眼里却泪光闪闪。
阿泽一看她这泪汪汪的小眼睛,急了,还误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开始慌张的问题到底怎么了。
林未夏扭扭捏捏地说:“出……出了……车祸。”
“车祸?”阿泽脸都吓白了,紧张地问,“什么车祸?你伤着没有?要不要紧?谁撞的你?”
“你别紧张,没人撞我……是我……撞了别人的车,那车停路边停着,我……我……”
她支吾了半天,也没说明白,我就把经过跟阿泽说了一遍,然后我问他:“我们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他再次打量着林未夏确认没事了,然后大笑,说:“没事,按说车主把车挺那本就是他不对,那小胡同,还转弯的地方能停车吗?还好你没大事,不然我还找他赔医药费呢,以后注意就是了。我们不讹他,他也犯不着讹我们。就说我的一邻居,开车撞了一大汉,也不能说是‘撞’,就是碰到了他。其实本来没什么大碍,就是胳膊破了点皮,可他非要去医院做全身检查,结果检查出‘肺结核’,硬说是给撞的,哈哈……你们不就伤他一车么?没伤人就好。”
“喂,”林未夏突然问道,“你们说那个车主会不会找来呀?”
“他哪敢啊,”阿泽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说,“你怎么这么笨,都说了他也有责任,哪有机动车往非机动车道上停的?再说,没有监控、也没人看见。警察都懒得破这种案子。”
然后俩人牵着手一边走一边打情骂俏,根本没把我放眼里。我不乐意了,说:“喂喂喂,别就你俩乐呵了,这可还一活人呢。”
他俩倒是默契,异口同声地说:“哪有活人?我就看见一灯泡。”
我哈哈大笑,是啊,给你们做了这么久的灯泡我心甘情愿。
转眼,已是物是人非,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给他们做电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