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晨昏定省,少不了折腾。羽姑娘虽是宫外人,进了宫,也要按宫里的规矩。虽然近日皇后病着,她不用拜会,可来找事的人不会休息。
一大早她刚用完早膳,便有人来找她不痛快。
“姑娘,陈夫人前来拜访。”黎笙小声在她耳边说,“是同兰夫人交好的。”
“我还以为她们能多忍几天。”她不禁笑道。
“宫中突然多了人,都生了几分警惕。”黎月说。
“我不过进宫献个艺,一下惊动了各宫娘娘,还真是十分惭愧。”她感觉有些好笑,“请她进来吧。”
“内务府那帮人怎么办的事,怎么给羽姑娘住这种地方,怠慢了客人可怎么好?”人还没来,声音就先到了。那人看起来一副标准的宫嫔的模样,长得娇媚,环佩叮当,说话柔中带刺:“怎的这东西如此老旧,是不是下人没伺候好,做事不尽心当心打发你们去做苦役。”
“陈夫人。”羽姑娘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这人怕是背后有人做靠山颐指气使惯了,不挑点毛病显不出权威来不自在。
“哎呦这位便是羽姑娘,久闻大名,今日终于见到了。”她亲切的拉起她的手,“瞧瞧这手,柔若无骨指若葱白,不愧是天下第一琴师。”
“不敢当,承蒙世人喜欢。”她默默地抽回手后退两步。
陈夫人不依不饶,好像十分熟络的上前两步:“仔细一瞧这模样生的也好看,我见犹怜,这嗓音也好,难怪陛下器重,生病了还巴巴的寻姑娘进宫。”
“一时新鲜也是有的。”她皮笑肉不笑的轻声道,“还不给陈夫人看座上茶。”
“是。”黎月上了杯茶,指着一旁的座子道,“陈夫人,请。”
陈夫人落了座,余光撇着黎月:“姑娘这的丫鬟看起来可不太机敏,要不要让他们给姑娘换个称心的?”
“在下不过个卖艺的,岂敢劳烦。”她也坐下喝了口茶,“多谢娘娘惦念了。”
“宫中难得来客人,别说还是号称天下第一乐师的羽姑娘,都好奇着呢,就是不敢过来,这不就派我打个头阵。”陈夫人笑道,“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便有如此成就,真是让人钦佩。”
“有人愿意捧场罢了。”
陈夫人喝了口茶,十分嫌弃的皱眉道:“怎么如此不用心,茶叶都旧了。刚巧我这有一罐王美人新拿来的龙井,便送给姑娘。”
她话音刚落,身边的丫鬟便立刻双手奉上一罐茶叶。羽姑娘不好拒绝,便笑着道:“多谢了,只可惜在下除了弹琴什么也不会,没什么其他的可回赠娘娘。娘娘若是不嫌弃,何日有了空闲遣人过来,在下为娘娘弹琴解闷。”
“那可是求之不得。”陈夫人掩嘴笑道,“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姑娘真名叫什么,总不能一直叫姑娘,那多生分。”
本来也不熟。羽姑娘心中腹诽,嘴上还是说:“无名无姓,随便取的。干我们这行的多是穷苦百姓混口饭吃罢了,那会有人给取个什么名字。”
久在宫里,不知是不是人人都得会这演戏的本事,她竟真挤出几滴眼泪,瞅着比自己还难过:“真不知妹妹身世如此凄惨,挑起了妹妹伤心往事,倒是我的不对了。”
“不敢,陈年往事过去就过去了,谈不上伤心。”
“娘娘,该去找兰夫人了。”丫鬟附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她看了一眼外面呀了声,收起眼泪:“聊着聊着都这个点了,今日还约了兰姐姐下棋,就不叨扰姑娘了。”
“娘娘探望感激不尽,黎月。”羽姑娘使了个眼色
“哎,不用送不用送,好好伺候你家姑娘吧。”陈夫人执意不让送,黎月也就没敢上前。
“这陈夫人是专程过来找茬的吧,里里外外说了一通,就没一点好的。”黎笙巴望着他走远了,撇嘴小声说。
“都说宫里的娘娘各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今日算是开眼了。”羽姑娘手指摸着那盒送来的茶叶:“她口中这个王美人,又是个什么人?”
“陛下新纳的一位美人,近来十分得宠,也算是兰夫人一派的。”黎月说。
她扬起嘴角:“那便尝尝这盒新茶吧。”
“这……”黎月有些犹豫,劝道,“姑娘,还是算了吧,姑娘若想喝新茶回头我去找内务府要些回来。”
“她应该不会傻到在自己送来的东西里下毒吧。”她嗤笑道,“泡来喝就是。”
黎月想了想也是,便找水去沏了茶,用银针试了试,递给羽姑娘。
“你也太小心了。”她无奈的摇摇头,喝了口茶,“再说真正的毒药,怎么会让你用银针试出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宫中人心隔着肚皮,人人都有两幅面孔,姑娘还是小心为上。”黎月提醒道。
茶杯突然从她手中滑落,她猛的吐出一口鲜血,和飞溅的茶水混合在一起。黎笙慌了神,黎月赶忙扶住她,惊道:“姑娘!”
“太医!”黎笙跑出去大喊道,“快传太医!”
太医便把脉便摇头,把完脉一言不发,黎笙急的满屋子转悠:“您倒是给个话啊,这是什么意思?”
“这毒蹊跷,我平生闻所未闻,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太医束手无策。便是说着羽姑娘又咳出些血来。
“这毒您没见过啊?”黎笙就快哭了,“那可怎么办?”
“姑娘最近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老太医问。
“茶叶!”黎月把茶叶那过去,“姑娘先前喝了这罐茶叶。”
太医闻了闻:“待我把这茶叶拿回去好好检查检查。”
“有您检查的功夫我家姑娘早就咳血而亡了。”
“放心放心,我先开个保命的药,怎么也能坚持两天。而且这姑娘先前应该尝过百草,身体格外强壮些。”太医安抚道,虽然和让她们准备后事没什么区别。
“怎么回事?”有人沉声问。那声音不大,却听着庄严。宫装美妇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而至,扫了一眼,沉声道:“伺候的宫人呢?”
“皇后娘娘?”两个丫头赶忙跪地行礼。
“真是一天都不得安生。陛下如此看重羽姑娘,刚来第二日,便出了这等差池?”她厉声道。
“回娘娘,是……是陈夫人先前来,送来了盒茶叶。姑娘喝了,便这样了。”黎月小声说。
“陈夫人?”皇后厉声和身边宫人道,“传!”
“你们也是,羽姑娘不懂,你们在宫中待了那么长时间,还不懂防着点?”皇后冷冷的看着她们,“为何不知劝?”
“回娘娘,奴婢也想不到,有人能如此大胆,公然在送来的吃食中下毒。先前奴婢也拿银针试过了,便以为并无差池。”黎月道。
“先好好伺候着,待羽姑娘醒来,自己去领罚。”
“是。”
皇后缓了缓,稍稍柔声问太医:“如何?”
“回娘娘,下官最多可保姑娘两日无虞,若是两日内找不到解药,只怕……”
“那便赶紧找,陛下点名要的人,出了事陛下怪罪,只怕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陈夫人得了消息慌了神,急忙跑去找兰夫人,二话不说便是跪下喊道:“姐姐救命!”
“又怎么了?”兰夫人头疼的问。
“妾身好奇那羽姑娘,便过去瞧了瞧,好心赏了盒茶叶,谁知她喝完那茶便昏迷不醒。”她用手帕沾着眼泪,“不知是谁,竟惊动了皇后娘娘,现在娘娘传我过去问话,夫人救我。”
“陛下亲口要的人,出了事,能不惊动皇后?更何况她天天盯着我就等着找我麻烦,你就巴巴的送上门!我不是说了吗,让你们别多事!陛下病着,太子监国,偏偏这时候让皇后寻了把柄!”兰夫人颇为恼火,“你这是活该,真出了事别指望我保你。”
“夫人,您就看在我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她跪着声泪俱下,“妾身冤枉啊,那毒真与妾身无关!”
“好好的你去找她做什么?”兰夫人厉声道。
“妾身只是好奇,陛下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候请了个什么羽姑娘进宫,还是个风尘女子。这种人天天见的人多了,最懂勾引人的本事。她还生的那么年轻貌美。”
“那又如何,你已经是夫人了,她不过一个宫外来献艺的。就算陛下真喜欢她,你又能怎么样,你还怕她能取代你的地位不成?”
“可她……”
“好了!”兰夫人打断她,“那毒,当真不是你下的?”
“当真,夫人,妾身再怎么愚蠢也不能蠢到在自己送的东西里下毒。”她忽然想起来,急忙道,“那是王美人前些日子拿给妾身的,妾身见没什么用,才顺手送给别人的。她和臣妾一向不合,一定是她!”
“你不蠢她蠢,她在自己的东西里下毒然后亲自给你?”兰夫人揉着脑袋,心道怎么身边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人,“你先去找皇后,如实说了。你躲着反倒坐实了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