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曙光透过云层，撒在大地上。沈灼依言将丹药撒在井水里，瘟疫解了。难民们欢呼雀跃，高声呼喊着沈将军的名字。
“姑娘，瘟疫解了。”妈妈接到喜讯，迅速来报，“而且弹劾的折子递了上去，陛下那边听说动了大气，下令彻查。一个赈灾，就把兰相的左膀右臂除了去，姑娘还真是厉害。”
“我知。”她毫无意外的说。从屋子里就能听见下面的高呼声，定是有什么喜事。如今的喜事，可不就是瘟疫吗。但沈灼此次表现太过抢眼，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这可不是我厉害。”她冷笑一声，“是陛下想让他们死而已，我不过是顺着他的心意来罢了。”
妈妈似懂非懂，犹豫着说：“还有沈将军说，想要见您。”
她沉吟半晌，说道：“不见。”
“沈将军说，先生有带话给您。”
“下去问他是什么话。”
妈妈不敢忤逆她，去而复返，说道：“沈将军说，那先生告诉他，说让您，活的快活些。”
她扬起嘴角笑了笑：“去和他说，多谢。”
“哎。”
“等等。”她叫住妈妈，想了想说道，“再同他说，无军令在身，擅调军队，乃是重罪。私自缉拿钦差，也是重罪。功高震主，更是大忌。他若聪明，便知道该怎么做。”
“是。”
“为何不见他？”妈妈走后，空荡荡的屋子里，有人开口问，“这些话，你亲自对他说不是更好？”
“为何要见，怕是我那个师傅多嘴和他说了什么。他既不喜欢我，我也无需他来可怜我。”她淡淡的说，“他已娶妻，我何必多事，保他平安也就罢了。”
“你对他如此痴情他不要，为何单单独恋一个好脸色都不曾给他的方莫水？”那声音揶揄道，“难不成真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方是最好的？”
羽姑娘摇了摇头：“他可不是那样的人。”
“那是为何，可怜她？”那声音不解，“我看那佛方莫水倒也稀奇，面对着一个害得她家满门流放的人，竟能生出情愫来。只怕她自己还没发觉。”
“她怎会没发觉。”羽姑娘长叹一声，“她有多恨他，当初就有多爱他。他们两个，原本就是青梅竹马。若无当初沈老将军奏请弹劾方大人一事，只怕两人早就成亲了。走到今天这一步，只能说，造化弄人吧。”
“竟还有这么一出？”
“可不是，大约是上天无聊，找些乐子看吧。”
“可惜了，明明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硬生生的变成现在这样的死仇。”
“别关心旁人的事了。”她无奈的道，“倒是你自己，恢复的怎么样了？”
“先前那点怨气是助我恢复不少，但若想冲破冥界封印，只怕还不够。”那声音说道。
“上千冤魂于你而言居然不够？”羽姑娘有些惊诧。
“不够，他们浑浑噩噩一生，他们的魂灵也是如此，没太大助益。不像你，我若是得了你的魂魄，必能大有所进。”
“反正我也活不久，待我死后，你只管拿去。”她笑了笑。
那声音沉默了半晌，说道：“我不要你的。”
“莫要和我说你舍不得我了。”她听笑话一般笑道。
“我是这伏羲琴原本的主人，和你一样，若心中无情，怎能弹得动伏羲琴？”
“你一个神，去冥界做什么？”
“我一个连仙身都没有的家伙，难道还要回神界不成？冥界本来就是堕神建的，他们神界不仁，怪不得别人。”那声音恨恨的道，“神界同你们那些伪君子一样，尽是些两面三刀的家伙。当初建立冥界之神，便是被逼下神界，建了轮回，管了阴阳。神界眼红，怎能允许旁人分权，便联手封印了冥君，却依旧留着冥界。如今看我们得道，怕威胁了他们的地位，便又动了心思。神界遭难之际一个个当缩头乌龟当的欢，看我们将要解决之时，趁我们力竭不备，故技重施毁了我们的仙身将我们打下人界。这便是我们誓死护卫的神界，这便是你们天天朝拜的神干的好事。”
“我不信神，也不信魔。”
“若非如此，我也不可能选上你。”
“你此去冥界，是为了复仇？”
“不然我还能干什么？神界容不下我们，我就去做那冥君，且看看他们能把我怎样。”
“你其他的朋友呢？”羽姑娘问，“便是其他四件神器？”
“四件？”
“有何不对？”她听那声音似是很错愕。
“我们并非只有五个人，而是七个。你们世间，都流传着哪些神器？”那声音问。
“除了伏羲琴，还有丹青笔，风水录，问天剑和博山炉。”羽姑娘说道。
“还有一个幻音铃，自它原本的主人故去后，便由灵蝶一族掌管。他们应该也同我们一样，被打下了神界。此外还有一个双陆棋，至今未曾现世。”
“幻音铃，双陆棋？”竟是还有两件从未听说过的神器。
“幻音铃你不必担心，它的主人清儿原是我的坐骑，她若是无事第一时间便会来寻我。或者若是你见到她，将她带来见我就是。不过另一个，你还是要小心。若说伏羲善听人心，双陆便善布局。我们尚在神界之时，我和他，就不怎么合得来。这次我们遭难，他似是还向着神界。”
“哦？这般大度？”
“岂止大度，简直无情。伏羲以情动人，双陆以局控人。我们之间，注定合不在一起。”那声音不屑道。
“照你所说，其余几方神器之中，也同伏羲琴一样，藏在你们的魂魄？”
“八成是吧。但他们未必有我这么幸运，许是还睡着。”
“八成是吧。但他们未必有我这么幸运，许是还睡着。我若是能找到他们自是最好，若是找不到，待我成了冥君之后，有的是时日。”
“你还需多少人的冤魂？”
“这要看是什么人了。”那声音道，“你若是舍得，就将沈灼和方莫水的魂魄想办法给我，我便不需旁人的了。”
羽姑娘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竟是开不得玩笑了。”那声音笑道，“我如今还要仰仗你，当然不会触你霉头。”
“我可以行大逆不道之事，但你不准动我身边之人，一个都不行。”她冷声道。
“不动便不动，切莫生气，气大伤身。”
“姑娘。”妈妈敲门喊道。那声音戛然而止，羽姑娘冷声道：“进来。”
妈妈察觉到她似是有些不悦，又听见方才她似是同谁说话，问道：“方才姑娘屋内有人？”
“没有。”她拨动琴弦，静下心来，“何事？”
“上面，来信了。”她将卷着的布条递给羽姑娘。
“你念吧，这次又是谁？”
她拆开布条，错愕的抬起头，好像看错了一样，又低下头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不确定的开口：“姑娘，上面说，陛下病危，急召您回宫。”
她的手滑了下，琴弦发出不和谐的声音。她愣了好久，冷笑了声：“回宫？”
“陛下今年五十有四，朝中不安，近日听说又动了气，大病一场……许是想您了。”
“他哪里是动了气，他是心思太多坠的吧。”她冷笑一声，“平日用我和用他的狗一样，怎么一闹病想起我来了，怕不是又要交代我什么任务吧。”
“到底，他也是……”
“妈妈！”羽姑娘厉声道，“若非亲历，便不知其中辛酸。他如此待我，纵有再多的理由，也不配我原谅他。”
“姑娘……那您……去还是不去？”妈妈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再多言，小心翼翼的问。
“自然是去。密诏已下，我若不去便是抗旨。我还想再多活两年。”
“姑娘可要带着谁？”妈妈问，“小淮还是汀月？”
“都不带，我自己一人去便好。”她说，“若是旁人寻常家，我还能怀疑怀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是他……我尚且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自己去吧。”
“您一个人去，万一……”
“我若有能力自保，带不带人也是一样。若无能力自保，带着她们也是一起送死，何必呢。”她感慨道，忽然起身拜了拜，“妈妈，这些年，多谢您了。”
她吓了一跳，赶忙躲开：“您这是做什么？”
“当日您同我一起离宫，依旧照料我的起居，便是我蒙了您的恩情。您跟了我这十余载，我用人苛责严厉，您却仍在我身边。如今，您是我最信任之人。这御音阁，就交予您了。”
“姑娘这么说，便是折煞老奴了。一个奴才在宫中人微言轻，任人作践。当日若无姑娘施舍，老奴的家人撑不过年关，老奴也见不上他们最后一面。”她突然有了一种被临危托孤的感觉，忙抬眼看着她，“姑娘，他总不能如此绝情？”
“还没用完我，他不会对我如何。但此次回宫，我怕是出不来了。”她看向窗外，恰巧飞过一群鸽子。臂膀已除，接下来便是争权夺嫡。这样平静的日子，怕是再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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