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两个丫鬟在书房外窃窃私语:“少爷怎么在书房睡的?”
“嘘,小声点。听说少爷同这位新夫人有点过节。”另一个捂住她的嘴。
“那也没有新婚之夜分房睡的啊。”
“主子们的事我们管那么多干什么。”
“沈府就是如此管教下人的?”方莫水身边的丫头冷冷的道。
“夫人。”两个人和她们打了个照面,不由得低下头。
方莫水冷冷的看着她们,她们大气不敢出,心道平日里沈将军也不怎么管她们,如今居然被一个丫头呵斥。这位新夫人看起来是不好相处了。
方莫水拂袖而去,推开书房的门,里面空无一人。
两个丫鬟见状互相看了看,均是摇了摇头。见方莫水瞥来目光,赶忙道:“我们也没看见少爷去哪,还以为他还在房中睡着。”
她盯着她们看了半晌,冷声道:“备马。”
“您要去哪夫人?”
“我还要向你们报备?”
“要是少爷回来问起来,您总要让我们有个交代不是。”丫鬟急道。
“我的事,还轮不着他管。”
“快去。”其中一个人捅了捅另一个,让她赶紧照办,自己也行了个礼赶紧告退。
“什么事嘛,平日这些事少爷都从不计较,有什么事也从来不发脾气,她这才刚来就和我们耍威风。”
“嘘,少爷交代过,什么事都依着她,想是特别看重这位夫人。我们还是少说话的好。”
沈灼在家待得烦闷,便想出来透透气。恰好周大人的案子还没个结果,区区一个江湖势力,竟也能让朝廷命官畏手畏脚,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为官者不说清廉,至少也不应胆小怕事。若是得手,真该好好整治整治这股不正之气。
新上任的知府一聊到此事就避之不谈,他手下的衙役也都吞吞吐吐不愿揽事,他见状只得调用自己手下的亲兵。
“周大人主管刑部,听百姓说前些日子似乎和兰丞相闹过什么不愉快。只是寻常百姓知道的不多,他府里的人都怕惹祸上身,一个个的不敢说话,记录的相关卷宗怕是也被人拿了去。属下只查到,有人看见周大人死的前一晚,似是去过御音阁。”副官犹豫着道。他知道自家将军和御音阁关系不一般,接着道,“许是巧合,周大人平日也确实……喜欢留恋这些烟花之地。”
沈灼不由得又头疼了,话都说开了,再见难免尴尬。去那地方比让他面对方莫水还头疼。
“他最后见的谁知道吗?”
“这……属下不知。”
他暂时没有什么头绪,便道:“罢了,我去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只要自己悄悄的去,不见她不就行了。
“哎呦,沈将军。”妈妈一见他就迎了上来,“公子今日来是为了何事啊,听曲还是什么,就是今日羽姑娘身体不适,怕是不得空见您。”
身体不适?也好。他皱眉随便拉了一个姑娘,扔过去一锭银子:“随便给我找个位子,上壶酒。”
“哎。”妈妈拿牙咬了咬银锭,满脸堆笑着说:“好嘞,有事公子吩咐。”
姑娘拿了酒壶,斟上酒,端到沈灼面前:“公子请。”
他接过酒杯,稍稍推开她。台上的姑娘吹着笛子,他虽然听不懂,但确实觉得和她所奏差了那么点韵味。
“公子到底是来吃酒的,还是来寻欢的?”姑娘委屈的看着他。
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摆在桌子上,目不斜视的问道:“可曾见过刑部周大人?”
姑娘一愣,娇嗔的拍了他一下:“公子原来是来办案的。”
“你只说见过还是没见过。”他把银子往她那推了推。
姑奶收下银子:“嗨,见过,熟客了,基本上隔个那么两三天就来一次。不过他的死和我们御音阁可没什么关系,每日来这的人多了,不能谁出事了都往我们头上怪吧。”
“他来都经常点谁?”沈灼接着问道。
“这……”姑娘为难的看了他一眼,“妈妈知道我乱在外面嚼舌根会打死我的。”
他见状又默不作声的拿出一锭银子:“你知我知。”
姑娘见四下没人注意她们,笑眯眯的收下:“随便点呗,稍微熟悉一点的,就是小菊和淮儿,再有就是羽姑娘。”
“羽姑娘?”沈灼皱眉,怎么又和她有关。
“可不是,据他说他有一日途经御音阁,偶然透过窗子,瞧见羽姑娘在阁中抚琴,便一见倾心,茶不思饭不想。只可惜,羽姐姐哪是那么容易见的,他拿不出银子,又想见人,便日日在楼下大喊,还有好几次竟差点爬窗而入,赶都赶不走。妈妈见他是常客,不好撕破脸,便让羽姐姐稍稍通融一下。一来二去的,算是熟了。”
怎么这个周大人竟还有这么一副浪荡公子的时候,哪还有一点朝廷命官的样子。丢人,丢人啊!
“你刚说,他每隔几日就要来一次?”他回想起这个姑娘说的话,不禁疑惑。御音阁除了羽姑娘,其他姑娘的价可也不低,每月俸禄就那么一点,除了府中开销,哪还容得他这么造。
“可不是,不然这么能让妈妈网开一面。”
“他的银钱是哪里来的?”
“您这话问的,我们哪里知道啊。”姑娘打趣道,“我们只管收钱就是,至于这东西是哪里来的,怕是不关我们的事了吧。就好比公子,何时相见羽姐姐就能见,每次来此都一掷千金,不也从来没人问过公子这钱哪里来的吗?”
“我这是正经从家族坊市拿来的。”他皱眉道。
“是是是,公子如何说我们就如何信。”姑娘眼睛一转,小声的似是玩笑道,“公子真觉得这世上,还有多少清官吗?”
真真是岂有此理。当年认识周大人还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怎的他从边关回来,就变成这般同流合污之人了。
在一片丝竹之声中,他突然听见了琴声。那声音不大,却十分有穿透力,在这喧闹之中尤为动听。这是她的曲子。
“不是说羽姑娘病了吗?”他看着跪坐在他身边的姑娘。
“许是……一时兴起。”姑娘尴尬道,沈灼起身便要往楼上走,姑娘赶忙拉住他,“公子!”
“我有事问她。”沈灼甩开手,妈妈不知道从哪钻出来,“哎呦呦是不是她伺候的不合公子心意,我再给公子换个人。”
“不必,我有事问羽姑娘,还请妈妈行个方便。”
“将军,若是平日我都依您,只是今日实在不方便,羽姑娘在陪着贵客,不好惊扰。”妈妈赶紧上前拦着,挥了挥手示意姑娘们围上他,“公子再看看别人?今日算我请公子的。”
“前几日周大人不幸遇刺身亡,调查得知他生前最后所到之地,乃这御音阁。我今日来是为办案要事,你确定要拦我?”他斜眼威胁道。
“这……”妈妈面露难色,两边都不好得罪。
“无妨,让沈将军进来吧。”却是一人温声说道。这人声音也不大,只是夹杂着内力,传到他们耳朵里。
“诶。”人家都这么说了,也没有不让进的道理。妈妈让开身子,“公子请。”
他心道这位贵客到底是什么来头,内力不俗,还能让妈妈破例拦他。
屋里燃着香,她依旧坐在屏风后,一人坐在桌上喝着茶,朝他温和一笑。看清坐在那的人之后他一愣,赶忙就要下跪行礼:“三……”
“嘘。”那人食指轻轻放在唇上,和他摇了摇头,“不必拘礼。惊扰了美人,可是罪过。”
难怪她们要拦自己,难怪她会作陪,宫里的三皇子怎么跑出来到这种地方来了?
她扫弦收尾,起身道:“看来两位是熟识,小女子就不打扰两位叙旧了。”
“哎,他明显是来找姑娘的。”三皇子打趣道,“要走也是我走,你们叙旧。”
“不过闲来无事来此听曲,我同这位沈将军没什么旧可叙的。”她淡淡的说。
“殿……公子这么会在此处?”沈灼问。
“自然是和沈将军一样,闲来无事,听个曲。不得不说羽姑娘的琴艺,便是天下第一都委屈了,只怕是天上人间再无第二人。”
“不敢当,公子谬赞。”
“姑娘谦虚。”他转头问,“所以沈将军,今日来还是来听曲的?”
他不知该不该当着这位三皇子的面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倒是羽姑娘率先开口:“怕是为了周大人的事吧。沈将军这是怀疑我呢。”
“在下并非怀疑姑娘,只是想照例问几个问题。”他拱手道,“若有叨扰还望恕罪。”
“我同他并不认识,只是不知他脑子怎么,突然犯了傻,非嚷嚷着要见我,见不到我不肯罢休,妈妈看在他是熟客的份上,让我破例在屏风后见他两面,给他弹了两只曲子。他出事的前一晚确实来找过我,我闲着无聊便见了,大约是晚饭后,只待了不到一个时辰,他便离去了,我一直待在这间屋子里。”她一股脑的说完,抬眼看着沈灼,“将军还有什么要问的?”
他沉默半晌,答道:“没了。”
“那公子请吧,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