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阁,醉竹园。翎儿一大早便过去找翕,难得的吃了闭门羹。苏辰歉意的把她请进园子,上了杯茶道:“公子昨夜睡得晚,还没起。”
“稀罕了嘿,他也有不准点的一天。呸呸呸你这茶怎么沏的,不能用开水,烧好之后晾一下晾到九分开,第一遍先洗茶把茶叶末倒了,第二遍才能喝。”翎儿有些嫌弃的说,“白浪费了小姐这么好的茶叶。”
他有些尴尬道:“抱歉,在下记下了。”
“他昨天干什么去了?”
“公子说抄完医书还了再睡,不喜欢身边有人跟着,让我先休息了。”
翎儿点了点头,看了看茶水,觉得可惜又实在喝不下去,苦着脸泼到竹子根当肥料:“你到底为什么来的,我暂且不管。他心善,我也不管。但你要想反咬一口,别怪我心狠。”
他说不敢,微微抬眼,第一次正经的在心里回想着关于这个姑娘的传闻,听说她之前和幽兰轩有点关系,听说她会易容,听说她武功一般,甚至比不上一般人,听说她一向无理搅三分,听雨阁的人都很惯着她。她一直是听雨阁活跃气氛的那个人,甚至让人以为她就是来说笑话的,忽略了她的才能。听雨阁主当真会识人用人,手下的人不仅皆是奇人异士,更是忠心耿耿。
“翎儿?”翕刚睡醒,睡眼朦胧的推开门,翎儿笑眯眯的挥手,“早啊,八百年作息规律的人今天居然睡懒觉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意外,有事?”
“没事不能来找你?”
“能。”他朝苏辰道,“帮我去找岸芷姑娘要些香料过来。”
“你倒是悠闲,一天天的除了练武,什么都干。”翎儿打趣道。
“你吃不吃?”他偏头笑着问。
“吃。”美食面前翎儿毫无底线,“说起来你不打算再选个佩剑?小姐藏品不多,沈灼那可不少,放着也是落灰。”
“你倒还真把他那当仓库了。”翕无奈道,随手砍了节竹子,摘了片竹叶,以叶为刃几下削出了一杆竹箫,“佩剑用不着,随便什么在我手里都能用。”
“啧啧啧深藏不露啊,看来沈灼那家伙的本事你真没少学。你会吹箫?”
“不会。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它了。”
“嗯倒是有不少附庸风雅的人喜欢用什么扇子箫笛子什么的作武器。”翎儿不再毒舌正色道,“你让我打听的事有消息了。不查不知道,你猜你父亲身边那个宋管家,什么来头?”
他不自觉的握紧拳头:“谁家的?”
“苏家。”
“苏家?”他皱眉道,“苏家和白家世代交好,有什么事也都是向着白家。”
“看东西不能只用眼睛。若你们不是三家之一,你且看看有几个处的好的。当年诓白家主去掺和朱家的那事,也有你们这个宋管家的功劳。”
“真的?”
“你觉得我会骗你?”翎儿撅嘴佯装生气。
“自然不会。”
“此外,还有一件事。望月阁和李家发生了点冲突,好像是因为抢地方,闹得还挺大,望月阁主来信说希望小姐能帮忙。”
“听雨阁何时管过外界纷争?”他莫名其妙的道。
“李家,和迟家,关系不错。”翎儿别有深意,低声说,“而且,事情发生的,离白家不远。若是迟家插手,同为三家之一,白家估计也要插手。”
他沉默半晌:“小姐怎么说?”
“说实话这是望月阁无理在先,小姐本不欲管这个事,不过既然有迟家,而且之前又送了灵芝,小姐也不好驳了面子。不过小姐身子不好,受不了风寒,又不会武功,自是不会亲自去。她说我们谁要是想去,可以跟着看看,只有一点,只管看病救人,不插手两边之争,否则易受牵制,难免要听别人差遣做些违心之事。鬼域之所以叫鬼域,也是有原因的,小姐不嗜杀,不代表别人家不是。”
“你是在劝我不要去。”
“你好心,他们未必识得。而且,十有八九,血影宗也要去。当日小姐救过孙炎雄,却也无过多交情,这些年血影宗一直不曾动过听雨阁的人已是还了人情。南卿虽与他同为一家,也不过点头之交。他若知道你是谁,你怕是回不来了。”
“我知道,但我不去,总觉得心有亏欠,日夜难安。”他低下头叹了口气,当日之恩,终归是绕不过去。
“你这个人,就是喜欢烂好人。不过小姐倒是挺赞成你去的,打架嘛难免受伤,难得有这么好的练手机会,你只管救人便是。我和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翎儿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真诚的说,“我还没告诉南卿,他练的功法也不适合这种打打杀杀的地方,万一一个收不住走火入魔我可没辙。再带几个仆从,你那个带不带?”
“带啊,把他放在听雨阁我可不放心。”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我就说嘛,你应该知道他是谁。”
“大抵猜到了一些。他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不过危急关头却是个可信之人。只要不触到他的利益,他会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但愿他对得起你这句话。”翎儿翻了个白眼不可置否。
“公子,您要的香料取回来了。”苏辰敲门说道。
“进来吧。”翎儿伸了个懒腰,“那我先走了,做了吃的送过来一份。”
“这么能吃也不见长胖呢。”翕打趣道。
她做了个鬼脸:“天生的。别忘了我的……”
她还没说完翕便接了下去:“多加辣椒多放盐,小姐的不加糖,南卿的要烤焦。”
“诶嘿嘿嘿孺子可教。走了。”
望月阁主修阵法,营帐处随处可见各种大阵,一步走错便会触发陷阱。老阁主见到他们很是热情,带着人亲自迎了出来,见到翕诧异道:“这位公子这么戴着斗笠?”
“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一直这样。”翎儿抢先一步答道。
“翕公子吧,久仰大名,听说是迟阁主的关门弟子?”老阁主恭维道。
“不敢当,不过是无聊之时多看了两卷书。因自小身患顽疾,面容丑陋,故而不宜示人,阁主见谅。”他抱拳说道。
“哪里的话,几位能来便是给我面子。”他让人给他们挑了最好的帐子,因男女授受不亲,给他们分了相邻的两个,翕和苏辰一个,翎儿和她带的人一个。翎儿趁他们走了之后,打发其他人去收拾她那个帐子:“真是老滑头,故意试探,还故意隔开我们。”
“你总不能带着你的姑娘们和我们俩大男人住一起吧。”翕安慰道。
“没看出来,这里处处是阵法,没人带着根本走不出去。而且他们本来就精通此术,随随便便在两个帐子之间下个隔音阵,出了什么事都互相不知道。”翎儿泄愤一样把地跺的当当响,“而且我们离他住的不远,明显不信咱们。”
“听雨阁不管外事,破例管了难免让人生疑,而且近来不知为何,好像有人对我的来历存疑。虽然我问心无愧,但架不住三人成虎。”他无奈的摸了摸鼻子,“是我老是多管闲事吗?”
翎儿瞪了他一眼,心说你还有自知之明,“不过,我说句话,你要小心。这些风言风语,肯定也能传到小姐耳朵里,小姐虽平日不计较这些东西,但事多了难免失了分寸。”
“你也说了小姐不在乎,出了意外我担着就是。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怎么没事?”翎儿看了眼外面,见没有人影,小声说:“我听说,他们好像抓了一帮什么人。”
“才刚来你怎么打听的?”翕惊诧道。
“别小看人,不然我有什么脸待在小姐身边。”她食指放在唇上,“他们把那些人押去了地牢,不过地牢在哪我就不知道了。他们想必是留着那些人当筹码,应该是一些嫡系的世家子弟,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你要不要看看有没有熟人?”
“有我也不能放啊,我自己是小,让人误会了小姐我就罪过大了。”
“嘘,先看看安心不是,其他的再想办法嘛。”她手沾了壶里的水,在桌子上画了几个圆圈,“我们旁边,是望月阁的人,中间是那个阁主,再往东,人人一身戾气,是血影宗。南边是幽兰轩,习惯用香,他们轩主一向贪生怕死十有八九不会亲自来,来了也没事你只管得罪。西面,我没猜错的话,什么也看不出来,是霁月楼。我倒没想到,他们能请得起霁月楼,或者说他们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其他的都是一些小势力,不用管他们。对面到底来了什么人,我要明天看了才知道。”
翕叹为观止,这是他第一次领教翎儿收集的情报的能力,由衷的赞叹道:“厉害。”
“这不算是什么,明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易容。”翎儿朝他抛了个媚眼,“保证让你明天晚上之前知道谁被抓了。”
“翎儿,怎么这么帮我?”他漫不经心的问。
“看你长得帅行不行?”翎儿笑嘻嘻的玩笑一般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