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回忆幼时，两小无猜（1）

那年他八岁，她五岁。她自出生便居住在柳州，那时的她简单而又快乐，虽常被人嘲讽没有父亲，却因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也丝毫不觉缺少些什么，遇见他的时候，她正和一群常在一起的玩伴爬上榆树够着树上的榆钱儿。她似是有些害怕，小手捏着自己的衣角，却因被下面的小伙伴们看着，而不得不继续向上攀爬。那时，他刚被他一直深信会照顾他一辈子的父母抛弃，跟随他的奴仆也几乎全都逃走，只留下了一个有些年纪的公公照拂他。那时的他内心阴暗，不再轻易的相信别人，也极怕这个一直跟随他的人有一天会向那些抛弃他的人一样离他远去。

那天，他只是想出来透透气，不想再被那个一直走不出的自己束缚，却偶然遇到了在树上的她。似乎是因为过于紧张而没有抓稳，小丫头一下子从树上掉了下来，树下的小伙伴们都吓坏了，四处逃窜。拓跋璟昊不忍心看那个软嘟嘟的小粉团子似的人就那么摔下，于是快步向前接住了她。只是——那个小粉团子似乎不只是长得像只团子，那体重也是有些惊人。小小的拓跋璟昊感觉臂中一沉。便看到了那只粉团子紧闭的双眼，似是没感觉到她预感中的跌到地上的痛感，小粉团子慢慢的睁开了双眼。拓跋璟昊看着那张肉嘟嘟的脸上嵌着的那双小眼睛有些好笑，而那双眼睛似乎毫未注意到他眼底的笑意，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小小的拓跋璟昊已经长得一副少年模样了，五官皆出落的颇为俊俏。直到拓跋璟昊终于坚持不住时，突然间一松手，小粉团子从他怀中掉落下来，拓跋璟昊看着躺在地上的小粉团子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表现的楚楚可怜的样子，拓跋璟昊的内心竟是有些内疚。

然而还未待拓跋璟昊的内疚蔓延，只见小女孩已经将自己在地上摸的脏乎乎的手蹭到了拓跋璟昊的衣服上，甚至还有要将手往他脸上抹的趋势。拓跋璟昊快速反应过来，远离了她好几步。“哼，让你嫌弃我。”钟情的小嘴一撅，几乎要翘到天上去了，诉说着自己极为不满。拓跋璟昊许是因许久未曾见到如此鲜活的人和事了，竟一下子也没有那么厌烦她，生气她把他衣服弄脏的事，竟是觉着她还有些可爱。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让拓跋璟昊有些应接不暇。

“初儿，回来吃饭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温柔地朝他们喊道。只见女孩儿欢快的回头，道：“知道了娘亲，”接着又对小小的拓跋璟昊说到：“下次见到你再收拾你——”便飞快地走开了，和那个妇人一同走到距这儿不远的一个房子内。拓跋璟昊便听得有人叫他，回身便看到那个一直照顾他的公公在喊他，公公名叫福贵，拓跋璟昊本是想喊他作爷爷，可是他不肯说是有悖礼法，只让他叫他李管家。小小的拓跋璟昊还未曾意识到这些封建礼法，是如此的严苛，即使他已经被赶出了。拓跋璟昊跟着李管家走的途中，想到，原来，她叫初儿……

无事的拓跋璟昊第二天仍是来到了他昨天见到钟清的地方，还未见到小钟清出来，却是见到了两个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地向钟清的家走去。拓跋璟昊不由得跟了上去，便见到彪形大汉大力地捶着钟清的家门，院中却无一人出声。彪形大汉有些不耐烦，便用力地撞开了门。拓跋璟昊躲在暗处看不清室内的状况，只是听得有妇人的恳求声，孩童的哭闹声，却是未曾听到钟清的声音。正在拓跋璟昊以为自己看错了要走开之时，便听得钟清的镇定的一声：“你们到底想怎样？”“我们不想如何只是想让你娘还钱，还了钱什么事都好说。”“你们不是说三个月后再要吗？现在还未到期限，怎么就着急要了呢？”

“呵……即使我们到三个月后再来，量你们也还不上来了，不如现在趁着春香楼招人，”似是一把扯过了钟清，拓跋璟昊只是见到人身闪动，便听得钟清的一声“放开我——”和一声妇人的“放开她——”人影扭动了起来。拓跋璟昊本是没有管闲事的心，但，那一刻，不知怎么地，就走了过去。走近的拓跋璟昊看清了当前的局势。孤儿寡母三人，在两个彪形大汉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那么渺小。拓跋璟昊内心似是忽然有股正义之气爆发，冲了出去。

“放手——”拓跋璟昊沉声说道，几个人都未曾想到，会有人出来帮助这三个孤儿寡母，但待几人看清来人样貌时，两个彪形大汉心下一阵放松。而钟清三人眼中的希望却是渐渐暗淡下来，逐渐无光。拓跋璟昊察觉到几人的神情后却并未生气，毕竟在他们看来，他不过只是一个十岁的孩童而已，并未有何过人之处，更遑论可以救她们三人了。但，对对手的低估，往往是一场对战中最为致命的。

而便在这档口中，妇人对拓跋璟昊说到“孩子，你快些离开吧，这些不是你能管的聊的，但还是要谢谢你……”钟清看到他时，起初略微有些惊讶，可之后便镇定地转过头去，似乎在说，她知道他是一个面冷心冷的人，不会救她一样。拓跋璟昊却并未理会她们母女二人，只是径自对面前的两个彪形大汉道“放开她——”彪形大汉却并未有理会他的意思，只是粗鲁地说到“哪里来的无知小儿，竟敢阻拦爷爷的行径。”拓跋璟昊见面前二人丝毫没有想要放手讲道理的样子，便挥手将钟清救下。本以为会很困难时，却轻而易举的将钟清救下。原来两个大汉不过是徒有其表，只是纸糊的老虎，只会声张虚势罢了，继而瞟了手中拽着的钟清一眼，这小丫头倒是只会欺软怕硬，这大汉一拽便不能动弹，不是她昨天拿泥抹他的脸的时候了。而拓跋璟昊并未意识到，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便是再怎么有力量，再怎么有小聪明，又怎么能斗过两个约莫有自己几倍身量的大汉呢？而拓跋璟昊能将她从大汉手中救出，不过是靠的自己以前学的武功罢了。而至于觉得那两个大汉无力，更是无稽之谈了，天知道，他们曾经在这一片横行霸道，耀武扬威，靠的便就是他们的力气。而当他们二人被一个看起来只有几岁孩童模样的孩子抢过去他们手中看牢的人时，他们内心的感受是何等的受伤。

大汉终于反应过来时，便上前与拓跋璟昊扭打起来。拓跋璟昊叮嘱完钟清照顾好自己后便上前迎战。而两个大汉也是管不了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样子有多丢脸了，只是拼尽了两人的全力与拓跋璟昊相战。钟清在一旁看着三个人的战况，说是打架，倒不如说是拓跋璟昊在单人玩弄那两个大汉，那二人虽体型十分健硕，灵活性却是不足，小小的拓跋璟昊穿梭在二人之间，不多久便引起了二人的互相扭打。钟清看着三人的战况，不由得有些唏嘘于拓跋璟昊的武功，钟清此前只是听说过武功这东西，却是从未曾见到过。可是，今天看到了拓跋璟昊灵敏的身手，巧妙的动作，而那两个只靠蛮力取胜的人遇上会武功的人自是毫无还手之力，不过多久便难以招架，钟清内心不由得对拓跋璟昊钦佩起来。

而两个彪形大汉被一个几岁孩童打败的样子实在是显得有些狼狈，并且不断地在朝着那个孩童磕头谢罪的样子让人看起来实在是滑稽。“滚——”拓跋璟昊自来到这儿便未曾多说过一句话，一个字，如此竟是显得小小年纪的他更是越发成熟稳重。而那两人便是忙连滚带爬地远离了他们的视线。

妇人已经吃惊地难以缓过神来，直到钟清的弟弟因被妇人抱的过于紧而喊了妇人一声，才惊醒过来，对拓跋璟昊道谢。拓跋璟昊看着面前三人的表情，以及感激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尴尬，只略微颔首，抬脚便离开了这个处所。妇人忙道“孩子，吃盏茶，吃个饭再走吧——”拓跋璟昊却丝毫不理会，兀自走着自己的路。钟清这时才有些确定地看着门外越走越远的人就是昨天遇到之人，方才她就是不敢相信救她之人便是自己之前见到的那人，并未觉着他有那么古道热肠，原来不能靠一次就断定一个人是否心善啊……小小的钟清在心中想着。

“娘亲，我去送送他。”钟清说完便小跑着追上拓跋璟昊，而前面的拓跋璟昊也因听到后面有人的追赶而放缓了步调，回身问道：“做什么？”钟清看着面前忽然停下的人有些愧疚的说到：“那个……昨日，对不起，我……我以为你不是古道热肠的人，没想到你这么侠肝义胆，智勇双全，勇猛无比……”钟清还准备了一箩筐的赞美的话要对拓跋璟昊说，却被拓跋璟昊的一声“嗯”，打断，尴尬的小钟清不知从何继续，也不知如何跟他说自己的打算。拓跋璟昊看着面前的人似是欲言又止的样子，破天荒的耐心问：“还有什么？”

本是一直低着头跟着拓跋璟昊的步子往前走着的钟清在听到话后猛地顿住脚步，抬起头说“我说了你会答应我吗？”钟清的眼睛亮晶晶地，渴望地抬起头看着拓跋璟昊的可怜的兮兮的样子，像极了迷路的小鹿在突然找到路时亮闪闪的眼睛，叫人挪不开眼。许是被钟清的这双眼睛迷惑了，许是见她今天受了委屈，不愿再见她伤心，许是……拓跋璟昊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便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只是这双眼睛，以及这双眼睛看着他时的神情一直在拓跋璟昊心中深藏了多年……

钟清却并未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样子，只是惊讶地看向点头的拓跋璟昊，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真的吗？你真的答应我了？”钟清不可置信地眨了几下眼睛，几乎是同时，拓跋璟昊又点了点头。钟清吸了口气，一字字地、郑重地道：“我，想，拜，你，为，师。”说完飞快地瞟了拓跋璟昊一眼，继续道“我也想学习武功。”说完便飞快地转身离开，似是生怕他拒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