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留下来

天空的颜色一改平常的蔚蓝，变成了像是被墨水浸过的一般，云层慢慢堆积在一起，阳光隐进云层中，周围的空气压得很低。

严晨曦站在镜子前，面容隐在黑暗中，看着镜中的自己，眼泪一滴一滴从眼眶中滑落，脑海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叶芸离开时所说的话。最终爆发似的将床上的抱枕扔向镜子，对着镜中的自己大骂道，

“严晨曦，你回宿松干吗？你既然已经离开了，就不应该回来！你回来就是为了看他结婚生子，看他已经组建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家庭吗？如果你没有回宿松，表哥和叶芸就不会离开；如果你没有回宿松，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无所有！”

严晨曦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哭到眼泪彻底流干才又重新看向镜中，镜中的她面色苍白，眼眶红肿却没有一滴眼泪。

“这座城市，这所学校，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全都不属于你。所以，你只能选择离开，如七年前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

第二天上午，天空中飘起了小雨，扑打在树叶和窗户上，如丝如线，连绵不绝。

宿松一中校长办公室，李国辉试图挽留严晨曦。

“晨曦，采访不是很顺利吗？怎么突然要换人？是不是因为最近学校里的传言？你放心，欧阳老师昨天在校会上亲自辟谣了。”

严晨曦笑了笑，解释道，

“老师，我真的是上海那边临时有事，我必须得回去处理。不过，您放心，杂志社那边会派一名很有经验的记者过来接替我，不会对学校的采访有任何影响！”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国辉也不好再作挽留。

“那好吧！你以后要经常回宿松，来看看我们这群老家伙！”

严晨曦正准备拿包离开时，欧阳平出现在门口。严晨曦下意识地躲避他的目光，李国辉笑眼迎上前。

“欧阳，你来得正好！晨曦马上就要回上海了，你们师生俩好好道个别！”

李国辉走出办公室，偌大的办公室中此时只剩下严晨曦和欧阳平两人。

窗外的雨依然淅淅沥沥的下着，翠绿的柳叶桂在蒙蒙细雨中随风摇曳，筛落了一地的金色花瓣。

欧阳平一步一步向严晨曦走来，白炽灯的亮光打在他浅蓝色的衬衣上，透露出一股淡淡的忧伤。

“你又要像七年前那样，瞒着我消失的无影无踪吗？”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一阵风吹过心悸，她不敢做出任何回应。

欧阳平突然将眼前的严晨曦一把拉入怀抱，他拥得很紧，似乎很怕一松手她就会离开。

“留下来，就当是为了我，留下来好吗？”

严晨曦慢慢地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仅有几秒的拥抱。随后，她慢慢地推开欧阳平，挣脱出他温暖地怀抱，抬眸看向他时，脸上已经恢复平静。

“为了你？欧阳老师，你现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请求我为了你留下来？是以你曾经是我老师的身份？还是以我采访的客户的身份？欧阳老师，你不要忘了，你有妻子，有孩子，有属于你自己的家庭，你这样说就不怕别人误会吗？”

欧阳平无从反驳，的确，他有自己的家庭，而她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既然他无法抛弃他的家庭，也就没有资格去挽留她。

欧阳平看着严晨曦离开办公室，七年前的无力与不舍又涌上心头。欧阳平呆呆地站在原地良久......

雨，越下越大。枝桠茂密的樟树，树叶在细雨中沙沙作响。

蒋帆刚刚接欧阳瑄放学，回到家中，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欧阳平。蒋帆摸了摸欧阳瑄的小脑袋，轻声叮嘱道，

“瑄瑄，你回房间写作业，妈妈有事要跟爸爸说。”

“嗯！”

小男孩点了点头，立马背着书包跑进卧室。

蒋帆来到欧阳平面前坐下，眼前的他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眼神暗淡，毫无精气神。

“欧阳！”

欧阳平回过神来，抬眸看向蒋帆，脸上依然挂着一丝笑容，但蒋帆知道此时的他并不高兴。蒋帆从包中拿出一张纸放在欧阳平面前。

“欧阳，这是离婚协议书，你签了吧！”

欧阳平诧异地看向她，拒绝道，

“不，我不会签的！”

“欧阳，这么多年了，我爸的养育之恩你已经报完了，你不欠我们家什么了！所以，签了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欧阳平看向面前的一张白纸，眉心紧皱，异常纠结。

“如果我签了，你怎么办？瑄瑄怎么办？”

蒋帆看向欧阳平，笑容渐深。

“瑄瑄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你没有必要对他负任何责任，离婚以后，我会告诉他真相，然后我会带他去美国找我爸妈！”

欧阳平拿起面前的笔犹豫很久，但迟迟不肯动笔。他的目光瞥向一旁桌上摆放的照片，照片中小男孩在他的怀中笑得是那样纯真、快乐，那种快乐是他从小最奢望得到的，如果他签下自己的名字，就等同于亲手毁了那份最美好的快乐。

最终欧阳平放下手中的笔，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不会签的，我答应过老师，要照顾你们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