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红色的门里出来,致娴撑着伞走在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她刚刚找阎老师请教了一件事,就是最近一直在考虑的未来规划——职业画画。
一直以来标榜的要做一个有用的人,再加上之前接二连三的事件影响,就越发想给自己一个可能性,去努力成为一个有影响力的人的可能性。
刚刚是这样问的:“阎老师,像您这样知名的艺术家,是不是也代表着有一定的影响力,有许多方面的资源?”
“算是吧,你想职业画画就是因为这些原因?”
致娴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除了喜欢画画之外,也确实存着一点这样的心思,因为我现在一边工作,一边画画,两头兼顾感觉精力会分散,一直这样下去,差不多就只能维持工作、生活和爱好之间的平衡。但如果大胆地试一试职业画画这条路,倒有可能将一件事做到极致,把喜好变成自己引以为傲的资本。”
说到这忐忑地望向阎老师的表情,接着解释:“我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在亵渎艺术啊?倒不是真的喜欢名利,就是希望我的作品能感染到更多的人,同时也让自身变得有价值,并且能利用这份价值对韩家,或者其他人起到一点帮助作用,所以今天才会向阎老师您请教这个问题。”
阎老师思索一瞬,“还记得以前我对你说过的话吗?你的天赋并不占优势,但胜在风格鲜明,也比较勤奋,凭我的资源和影响力将你打造成有名望的画家不成问题。”
“嗯,记得的。”
“你刚刚说的理由我能理解,但这条路并不好走,很可能蹉跎几十年都没有办法出头,热情很快会被消磨,那时候你又该怎么办?而且名望有利也有弊,开始之前,你必须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才行。”
……
最后阎老师还说:“如果你真的想好了的话,就来找我,我有一个朋友在京城,平时也在收徒,他的风格指导你更合适,而且更加注重技法和基础,你毕竟不是专业出身,决定走这条路的话,还是应该系统地学习两年才行。”
致娴回去的路上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其实心里早就已经有了选择,只是出于慎重,再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考虑考虑,而且决定好之后还要跟韩曜,跟叔叔阿姨商量商量。
想得入神,没注意到有一辆车正在靠近,直到听见有人叫她才反应过来,不过,没想到竟然会是潘若雪。
“潘小姐,不好意思,刚刚没听到。”
“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叫你好几声都没应。”
“呵呵,真的不好意思。”
潘若雪也不介意,微笑着邀请:“上车吧,去我家坐坐,很早就想邀请致娴你去我家玩,但一直没有机会,今天这个机会就刚好。”
面对如此强势的邀请,致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也好,看看对方还想做什么,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免得一直这么稀里糊涂地持续下去,于是就应了邀约。
上车之后,潘若雪状似闲聊地问:“致娴,你学车了吗?”
“这个还没有。”一直没找到时间去学。
“那真是可惜了,我有好多辆车,还想说待会儿你去挑一挑,看有没有喜欢的,女生自己开车方便多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总是麻烦别人。”
致娴笑了笑,心里想这是在对她炫富吗?
“谢谢潘小姐的好意,送车就不必了,这个礼物太贵重,实在是受不起,而且我也开不了,平时跟着韩曜哥一起上下班,也不会麻烦别人。”
这话让潘若雪脸上的笑容有一丝僵硬,“你们这是同居了?”
“应该说是回到了以前的生活状态,之前还在上学的时候就是韩曜哥照顾我,我们一起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一家人这应该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呵呵。”用力握紧手中的方向盘,也不再虚情假意地笑,原本的打算是展现自己的优越,加强林致娴的自卑感,最好是主动退出,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一点都不在意,刚刚讲的这番话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不过一瞬,潘若雪就重新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到了潘家,下车后她突然惊讶地看着致娴身上的裙子,“致娴,你身上穿的是杜师傅定制吗?”
“嗯,是啊。”心里不禁疑惑,的确是杜师傅定制,但听对方的语气好像杜师傅定制很罕见的样子,当初叔叔明明说是朋友开的,还说照顾朋友生意多做几件。
“你不知道吗?杜师傅定制每年做的衣服都是限定数量的,而且少说都要好几十万,从来不在网上打广告,贴消息,客户都是上流社会的熟人,是谁送给你的呀?”
“是叔叔送的。”突然听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么贵,不免有些心惊,不过,现在这关头可不能露怯,得保持镇定才行。
“韩家人对你可真好,致娴,你幸运地活成了众多女生梦想中的样子,轻轻松松就有了一个这么好的归宿。”
“呵呵,是啊,我也这样觉得。”
潘若雪心里的嫌恶又加深了几分,还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啊,不过,面上却还是亲切友好地邀请她进去。
从踏入潘家的那一刻起,致娴只有一个感受,对方无时无刻不在展现优越感,同时还在讽刺和贬低她。
哎,这样夹枪带棒地说话心不累吗?她这个听的人都觉得好累。
于是,在对方问“你是用什么手段让韩曜对你这么死心塌地”时,实在懒得再装下去,决定干脆地捅破那层伪装,坦坦荡荡地聊聊不是更好吗?
“潘小姐,我们这样说话也累,你到底想表达什么?不如我们敞开来谈?”
听了这话,对方定定地瞧着她,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桌上茶杯的把手,过了几秒,突然偏过头去“呵呵”笑了起来,再次看过来时,那份虚假的亲切终于是摘掉了。
尽管早有准备,但对方脸上显露出的几分刻薄与高高在上还是让致娴的心颤了一下。
潘若雪一副趾高气昂的做派,“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装傻到底呢,我早就已经不耐烦了,这样挺好,咱们大大方方地谈一谈。”
然后,终于将心里的真实想法讲了出来。
“林致娴,你不觉得自己在给阿曜拖后腿吗?能力不强,背景不够,遇事只能躲在别人身后。如果你真的喜欢阿曜,就应该有自知之明地退出,因为你根本配不上他。”
致娴没有受这些话语影响,因为在别人这样评价她之前,自个儿就已经反省过很多遍了。
“换做以前,我可能会这样认为,但是现在,潘小姐,你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吗?这本来就是我和韩曜哥之间的事,是我和韩家人之间的事,他们都没有说什么,你又是以什么身边来对我讲这些?”
“你!”这话像是碰到逆鳞,潘若雪生气地猛拍桌子,不小心碰到上面的水杯,弹了一下直接翻倒,又滚落到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一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应该老老实实自觉卑微的人竟然敢这么跟她说话!
就在准备反击的时候,佣人慌忙跑进来通报,说外面韩少爷来了。
“他怎么来了?林致娴,是你通知的?”
“是啊,我又不会开车,就让韩曜哥来接我。”特别无辜地回答,不然一个人来赴情敌的约还真说不好会不会发生点什么。
“你!自己没本事就只会依附于他人,不觉得羞耻吗?”
“的确应该感到羞耻,不过还是那句话,潘小姐,这是我和韩家人之间的事。”
这些时日以来,潘若雪累积了非常多的不满,此时此刻,早已经忍无可忍,哪管韩曜是不是马上进来,直接抬起手就想扇林致娴一巴掌,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但还是慢了一步,刚刚扬起来的时候……
“住手!”
韩曜冲进来把致娴护到身后,“潘小姐,你想做什么!”
面对质问,她知道任何辩解都是多余,只想保留住自己最后的高贵与尊严,于是若无其事地端坐下去,撇开头不看他们。
韩曜觉得尊重和面子给到这已经够多的了,因此,“潘小姐,你最近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不追究是因为运气好,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最主要还是看在潘老爷子的面子上,我才说服自己先不追究。可你不但不知收敛,甚至还想伤害我的未婚妻,这绝对不能忍!所以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以后潘小姐若还想做什么试图打搅我们一家人生活的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就拉着致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潘家。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潘若雪脸上的愤怒再也没有办法掩饰,把手边能抓到的东西都一股脑地往地上砸。
片刻之后,潘老爷子慢慢从楼上下来,踩着一地狼藉朝自家孙女走去,脸上有一抹失望之色。
“爷爷。”
“雪儿,你还是急躁了。”
“爷爷,我……”
“要不你回英国去吧。”
“不!我不回去!目标还没有达成,怎么能回去呢?爷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重新想其他办法,我是不会输的!”
潘老爷子瞧着眼前这个执着的孙女,沉默半晌,最后无声地叹息,但还是点了点头。
感情不比生意,生意可以明码标价,制定出合理的目标,再一步一步达成,成功与努力大多数情况下成正比,而感情却是不可控的。
现在韩曜那小子已经表明了态度,韩仁江夫妇也没有表现出对孙女的偏向,这样勉强下去其实不会幸福,不过这份韧劲儿是他们潘家的风格,而且经过这次的事她也能明白一些道理,再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致娴跟着韩曜来到外面,长长地舒一口气,刚刚其实还是有一点紧张的。
“潘若雪有没有做什么伤害你的事?”
“没,我们就是言语上掐了一架。”
“主动通知我这一点,可以小小地表扬一下。”
“嘿嘿。”
韩曜带着人上车,心里想的却是这个问题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解决。
而致娴瞧着身边的人,想起刚刚潘若雪说的那些话。
其实在以前,她可能真的会觉得自卑,觉得应该退出,不过后来想通了,其他人不一定会像自己这样毫无保留地爱着这个人,全心全意地为他着想,还是自己放心些,而且她也不差啊。
不过,这份底气还真的是来自于韩曜、叔叔和阿姨,他们都站在自己这边,那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突然想到!
“韩曜哥,你知道杜师傅定制吗?”
“知道,怎么,你想做衣服?”
“不,我就是想问杜师傅定制是不是真的很贵很神秘啊?”
“算是吧。”
听到这她一下子就泄了气,“哎。”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自己突然变得好贵。”衣服比人还贵。
韩曜知道致娴有好几件衣服都是杜师傅定制,看样子她是才意识到这份价值,心里有压力了,于是安慰地说:“杜叔叔跟父亲真的是好朋友,就是普通价格,没有那么离谱,你不用担心。”
“真的吗?”
“真的,离谱的价格只是有些人喜欢攀比,才把它炒得那么高,熟人之间就只是正常的价格,也只会在意它的实用度和舒适度。”
“哦。”那肯定也不便宜。
“而且你是谁,我韩曜未来的媳妇儿,承受得起那份贵气,至于这些身外之物,只要你喜欢,觉得合适,就算只是一般水平,也完全没必要失了底气,随意就好。”
致娴轻轻笑了笑,“嗯。”
关于身外之物这点她倒是挺赞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