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有悔！

清芷的忌日就在几天后。

白一天带着几位弟子，拿着清芷生前最喜欢的木槿来到郊外。

清芷犹爱花，在世的时候把她和白一天隐居的小木屋打理的如一片花的海洋，甚至比皇宫内的御花园都要美丽上几分。水陆草木之花万千，清芷最爱的便是这木槿。

“插瑾作藩篱，丛生覆小池。”木槿的生命力极为顽强，朝暮落，都是为了下一次的更绚烂的开放。清芷爱的，便是这份温柔的坚持。

可惜，却没能像木槿一般，温柔的坚持着。

白一天与清芷的相逢经过，实属老套。沉迷医药的白一天为了采药，不慎跌下了山，正巧被在附近采药的清芷父女所救。在照顾白一天的过程中，两个人都互生好感。在加上清芷的父亲也是当地的郎中，清芷在父亲的教导下也通晓医术，两个人更多了些共同语言。

两个人婚后一直恩爱有加，夫唱妇随。却没想到，飞来横祸，将这一切都幻灭。

白一天一直活在自责、内疚之中，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去江城，执意要买下那株千年人参，清芷或许不会死。

为人父，他没能保住自己的孩子，还让爱妻落下了一身毛病；为人夫，他没好好爱护自己的妻子；为医者，他救人救命，却救不了人心。

噗！

白一天突然呕出一口鲜血，不省人事。

墓碑旁的木槿花，花开正好。骄阳下，似火般绽放。

候在山下的若兮等人，许久不见白一天下来，不禁有些着急。

“师父怎么这么久还不下来？”若辰道。“不会出什么事吧？”

“师父和师娘感情深厚，多说了会儿话吧。”说话的是三师兄元宣。话是这么说，但往年好像确实没有耽搁这么久，嘴上宽慰着若辰，眼睛不自觉地往山上瞅。

若兮本来心中就隐隐不安。王程光一连几天都没有任何动作，他究竟想？若兮脑子里想着事儿，眼睛随意打量着，不知道落在何处。一、二、三，三个人，不好！

“王程光人呢？”若兮感到不妙，王程光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没了人影。

“可能是解手去了吧？二师兄，师兄！”

这四个人里，只有若兮和冷睿是知道实情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一起往山上赶。元宣还在那里喊，“诶诶诶，师兄小师妹，你们干什么去啊，等等我！”

“小师弟，你怎么夜跑这么快！”元宣无奈地看着前面三个人，边喊边追。“你们等等我啊。”

“哎，你们跑的太快，我.......”元宣说到一半的话，愣是被眼前的景象逼了回去。“师父！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白一天面色惨白的躺在地上，嘴角还带着血迹，地上也是一大滩鲜血。

“怎么样？”若兮看向把脉的冷睿。

“看脉象是中毒，只是......”冷睿话音未落，白一天又呕出一口黑血，这毒似乎有加重的趋势。若兮四下环顾一圈，这就是京郊的一座荒山，虽渺无人烟，但景色别致，清芷生前犹爱这里。现下正值初秋，山上景色正好，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唯独那一簇木槿花，开得耀眼。若兮双眸微眯，难道是这木槿花的缘故？“师兄，先带师父回去。”

“师父没有大碍了。”师兄弟之中，冷睿是得白一天真传的，他说没事，那必然是真的没事。

“姐，莫泽哥来了，还，还有二师兄”

“将军，按您的吩咐，我们守在城门口，此人出城的时候，正好被我们拿下。”

“小师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元宣看着被莫泽压着的王程光不明所以。

“数日前清剿禹州城土匪时，他们的大当家告诉于我，说是江城那伙悍匪有逃脱者辗转流落至他处，醉酒后说出当年之事是有人故意给他们的消息，那人——”

“便是王程光。”冷睿接过话来。

“没错，只是那人已死，我拿不出证据，便故意设下计策。”

“怎么可能？二师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二师兄，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你跟大家说清楚啊。”

王程光看着眼前的元宣，突然冷笑一声：“小师妹说的没错，是我做的。”

元宣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师兄，“不，这怎么可能？师娘一直把咱们当自己的孩子疼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被莫泽踹跪在地的王程光突然挣扎着站起来，“都是因为你！你们！你们都是高门显贵，只有我，穷苦人家的小子，还父母双亡。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

“你们不是高高在上吗？师父师娘不是偏爱你们吗？我就要让你们知道，失去心爱的东西是什么滋味！”

“都是你们逼我的！”

王程光这种人，自卑是嵌在骨子里的，自己都瞧不上自己，总觉得别人也瞧不上自己。

“王程光，你丧心病狂！”元宣气急之下竟然趁莫泽不备。拔了他的剑。眼看着王程光就要毙命于剑下了

“住手。”

白一天刚醒，步伐都是虚的，亏得若辰的搀扶才能勉强站住。

“你走吧。”

“清芷临死前，只说了一句话，‘孩子还小，再给他一个机会 ’。我给了你两年时间，等着你改变。你还是让我失望了。”

“若辰，扶我回房吧。”

王程光仿佛突然被抽取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上。

师父师娘，早就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那为什么不拆穿自己？

眼泪，不受控地吧嗒吧嗒的往下落。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师父，弟子知错了！”

剑，咣当落地。王程光仿佛又看到了师娘，师娘，弟子真的知道错了。

其实他当年，并没有想过要害死清芷。

王程光父母双忘，是白一天在游历四方的时候捡到的。清芷见他小小年纪，无父无母，实在可怜，便将其收养在身旁，传授其医术。

千年人参的消息是假的，是他故意告诉白一天的。也是他暗中联系的悍匪，允诺了一大笔钱，让这些悍匪吓唬吓唬白一天一行人，到时候他在出马，解了师父师娘之危，让他们也知道，自己是有用的。

王程光没想到的是，这伙悍匪见清芷貌美，起了歹心，竟想连清芷一起劫走。清芷抵死不从，不幸殒命。

这段往事，同样刻在了若兮的骨子里。

入目，鲜红，漫天的血色。若兮不记得自己那天杀了多少人，只记得一剑下去，便是一命。

若兮宛如浴血的修罗一般，站在那里，一身玄衣轻甲，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就连素不染血的紫芒，也在嗒嗒的滴落着血迹。

师娘对于若兮，如同星星对于黑夜。

十三岁出暗组，便进入赤焰军历练。从最底层的士兵做起，一步一步，用一身赫赫军功和累累伤痕才换来如今的地位。

母亲是璃国的大将军，是山一般坚强又伟大的人物，对自己，更是要求严格，无论做到多好，都换不来母亲一句夸奖，等待着永远是更高的标准与要求。

只有师娘身边，这个如水一般的女子才会把自己当做孩子来疼爱。细心地为每一处伤口上药 ，用甜甜的蜜饯来哄自己喝药。

可能糖吃多了，真的会让人上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