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后面跟着的几个衙役,当即便没了办法,只好放行:“算了算了,左不过就是医案而已。你要是想看,那便搬出来给你看就是。”
说着,他招来了陈如月:“阿月,把这两年的医案都拿出来,苏姑娘有用处。”
陈如月刚还想问拿医案做什么,就听到冷大夫说“苏姑娘有用处”,登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抬头小心看过去:“苏姑娘好端端地,看我们的医案做什么?”
苏染微微一笑:“我自有我的用处。”
她虽然笑着,但是细细追究下来,那笑意,眼底竟然是半分也无。
刚刚陈如月那小心翼翼的神情尽数落进了她的眼里,让她心中不由得更加怀疑。
陈如月暗中稳了稳心神,又见冷大夫催促她:“阿月,还愣着干什么?”
他这个女儿做事素来麻利,怎么现在倒是开始愣神了?冷大夫百思不得其解。
苏染的坚决,冷大夫的催促,陈如月再也没有办法,只好乖乖将医案搬了出来:“苏姑娘,容我多问一句。这些医案说到底,都是我爹一手记录。但是每个人的病症不一样,用的药自然也也不一样。苏姑娘若是想拿它们做生意,还是请慎重一些。”
她说的这话滴水不漏,似乎并没有什么错处。但是实际上,只有她自己清楚,她这样说,只不过是为了套苏染的话而已。
苏染的一双眸子深深沉沉,望过来的时候情绪不辨:“我是为那山洞中的事情而来,想看看那些人是不是有相似的病症才被人盯上。”
陈如月与她打哑谜,她便也与陈如月拐弯抹角地说话。她才不会傻到直说自己对他们父女的怀疑,因此这样的解释,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但是信与不信,就看陈如月自己心中有没有鬼了。
陈如月颤颤巍巍地松开了手,任由衙役将那些医案搬走:“用完了……记得赶快还回来。”
寻常人说话,目光都清清亮亮,再不济也是清澈见底的。偏生这苏染说话的时候,连情绪都是模棱两可的,更不要说从她的表情里面看出来什么了。
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曾经与苏染说过话,在尹涛的家中,还有在街上。那个时候,提起来这件事,苏染的眼睛不躲不闪,眼神与现在实在是大不相同。
究竟是为什么……让苏染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呢?"
夜色沉沉如水,月光轻胧如纱。这么幽然静谧的夜晚,不得安眠的,除了那正在加紧翻看医案的苏染,想必就只剩下陈如月了。
自从苏染取走了医案,她的心中就只剩下一阵漫过一阵的恐慌与不安。
辗转难眠,不知不觉,竟然到了鸡鸣时分,陈如月才有了些微睡意,继而沉沉睡去。
而苏染,走马观花地看了一晚上的医案,终于赶在天明的时候将所有关于那些被害的人的诊病记录做了统计,然后才拖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爬上了床。
但是即便是在睡梦之中,她也总是觉得不甚安稳。
梦里是一片寂静的黑色,旁边散落着大片大片的骷髅,还有垂死挣扎的人那绝望的眸子,一幕一幕,压得苏染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画面一转,竟然变成了今天她趴在墙头上面看到的场景。
她依旧听不见他们在屋子里面说着什么,但是看着冷大夫为尹涛换药的时候那慈祥又惋惜的表情,看着陈如月望过去的时候沉沉爱意的目光,看着冷大夫和陈如月像是保证了什么一般神色坚定。
她就越发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她挣扎了许久,才在这梦里挣脱出来。从床上翻身坐起,苏染惊觉自己竟然已经出了一身薄汗。黏呼呼腻腻的感觉就像是梦魇一样,跟着她,让她不得安生。
其实前前后后,她睡了也不过就是一个半时辰而已。可是现在好不容易从梦中醒来,她说什么也睡不着了。
索性起身去泡了澡,收拾停当之后寻来衙役:“还请帮我将这些医案还回去。”
“苏姑娘你都看完了?”前头的衙役大哥年纪稍微大一点,看着眼前的这几大摞医案,不由得睁大了双眼,“这才一个晚上……苏姑娘你没事吧?”
“无事。”苏染虚虚地摆了摆手,“有劳各位了。”
她一个小姑娘,为了破案的事情,尚且能够挑灯夜读,一夜之间将这几大摞医案尽数翻遍,他们那一群汉子又怎么好意思说什么,只能乖乖搬了书卷,跟在苏染的身后。
“我说苏姑娘,你也太拼命了。”那大哥一边搬着医案,一边还与苏染搭话,“再怎么说,也要注意身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