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几点了！怎么都没人叫我的？”胥梦暗自吃惊，赶紧跳下床，胡乱套了衣服，早饭也没吃就冲出了门，向体育馆奔去。等他赶到体育馆，却连一个人影也没见到，只好沿着体育馆的主馆和跑道找了一匝，边找心里边嘀咕：“怎么回事，一个人影也没有，这老爹真是，早上不叫我起床就算了，难道连时间、地点都给记错了？”他胡乱转着又走了半圈，正着急时，忽然发现主馆的门是开的。
“难得开门了啊，难道都在里面，不会吧！”他将信将疑，站在门前探了探里面的动静，确实听见隐约有些响动，于是撒腿就往里走，刚进到第二道门时，一阵阵的嘹亮的口号声终于打消了他的疑虑。
“原来真在这，军训还嫌外面太阳大？”
他往里一钻，只见观众席上空无一人，馆内却灯光铮亮，中心场地上四、五组方形纵队正在教官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进行列队训练。他一面往接近队伍一面紧盯着场地中心，发现这群人除了教官，没一个穿迷彩服或者军装之类的统一着装，游兵散勇的既视感迅速令他宽了心。
可当他来到中心场地的边缘时又犯起了难，原来这观众席建得比中心场地要高上几米，并且配有护栏。他寻思了几眼，也没见着有下去的捷径，便一个跃起，翻身跳了下去。
“咚”的一声，真叫一鸣惊人！只怕整个体育馆内都轰隆作响，一个体重一百二十斤的人从三米多高腾空而下；而且这个人还穿着双拖鞋，这拖鞋还是半盔拖；落地的不光有拖鞋，还有这个人的双手；发出响声和振动又产生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动静已可想而知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望向了声响的源头，而胥梦不但不怯，反而潇洒起身拍了拍手掌，直径向方阵走了过去，而同时，也有人向他走来。
此时场地上的所有教官都同时在向他靠拢，这种待遇恐怕还没人能享受得到。除了个头有些差别外，这些个教官长相似乎都差不多，衣服一模一样，更是一样的精瘦精瘦，乍眼一看还真是难分难辩。
其中一个走得特别的快，一下子就来到了胥梦的跟前，他掷声道：“你干什么的？”
“参加军训。”这种情况下，连胥梦也不敢正面盯着他，只得斜视着这名教官的肩膀：他肩膀上有个肩章，肩章上有一根折杠。
“拿你报到证我看下。”
“我没带啊，我第一次来不知道要带，我只知道我是美术班的。”
教官盘了他几眼，又接着问道：“你穿拖鞋来军训？”
“早上起晚了，赶得太急忘了。”
“你跟我过来。”这教官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和语言，直接转身就往另一个教官走去。胥梦便也拖步伐跟着，等到另一个教官面前，那教官操着北方口音的普通话问：“怎回事？”
“他说他是学生，来军训的，又没带报到证。”
“嗯？”这个教官个头很高，脸上一丝不苟，眼神却是不凶，也不问话。就在这工夫里，胥梦特意看了看他的肩章，见他的肩章上多出了一个图案。至于那个图案是什么胥梦也看不清楚，但从这情形来看，可以肯定有个花的级别高，于是他立刻向肩章有花的高个教官解释说：“总没人为了军训来冒充学生吧！”
果不其然，高个教官没再犹豫，他命令道：“你去一边休息，等我们练完这一轮，再安排你进方队。”
胥梦终于松了口气，但这时他才发现一大拨人正齐刷刷地望着他，他赶忙避开，走到场边，找到贴了“美术班”标识的地方歇了。屁股刚沾地没多久，他又开始反观人群，向方阵中扫视一圈后，并没找到目标。尽管如此，他并不气馁，反倒抿笑一声，心中开始暗忖起来。
“哟，女生这么多！”
“呵，早听说艺校生漂亮！”
“嗯，还有几个美女，应该是搞器乐、声乐的，不知道有没有搞舞蹈的，记得以前见过练舞蹈的，那身材……”
正当他想得入神，忽然听见一声“解散”，随后方阵就像是落进水里的墨汁一般扩散开来。很快，有一片已接近了他所在的这块地方。
当中有一个人引起了他格外的注意，原因很简单，别人都是拖着疲缓的步子，而他几乎是跑着过来的。这人第一个到了班级休息区后，旁若无人地勾着头从胥梦的身边擦过，根本看不清相貌。胥梦本以为他十有八九有内急，不是大的就是小的，可逗人的是，他却冲到一个角落拿起一瓶矿泉水，一闷脑袋喝了个精光，然后大屁股坐在了墙根下，闭目养起了神。
“同学，你是我们班上的吗？”又有人来到了他身前。
“诶！”
“我们都报道好多天了，怎么没见过你，你没认错班级吧？”
胥梦这才抬头看了眼这人，见这人大概一米八多的个子，宽肩方脸，发际很高，发质细又黄，脸庞倒是刚毅。
“这不是美术班么？”胥梦看了眼标识，又确定了一下。
一个身板出奇大块的男生笑着解释道：“他是我们班的，考前班上他也在。”这人头上留着个二八分界或者是一九分界，嘴唇上吊着撇稀疏的胡茬。他又礼貌地问胥梦：“同学，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你画得特别好，有印象。”胥梦也对他笑了笑。
“我叫李京泉。”
“哦哦！”胥梦点了点头。
那高发际的男生又问：“那你没去找班主任吗？”
胥梦答道：“没有，我来得晚，昨天下午赶到学校报了下到，今天第一天来军训。”
“我叫张进平，你叫什么？”高发际男生说。
“胥梦。”
他又问：“你本市的吧？”
“嗯，你呢？”
“我是广平的。”
“哦。”
一个留中分的矮个子男生在一旁插话道：“这是我们班长！”他边笑边勾搭上高发际男生的肩。
胥梦心想：“哦，终于是个男班长。”
“嘿，你第一天来军训，我们可是最后一天了。”一个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男生凑了过来。他的身材比较瘦小，而他的头更小，甚至小的有些可怜，一对咕噜咕噜的眼球虽然也不算大，配在这么张脸上便显得挺有神。
“怎么，剩最后一天了！”胥梦有些意外。
那小头男生嘻嘻笑道：“那是，不过我们才军训了三天，但你好像军训了一个暑假啊！”
“鬼哦，你哪里看出来的？”
“你确实黑得像个鬼一样哇，晚上出来都会吓死人。”
“哈，哪有这么夸张！”
这会儿，又有人过来跟胥梦打招呼，他还拍了拍胥梦的肩膀。胥梦扭头一看，认出这人也是三中的，虽不同班，但也是算有点印象，但他具体叫什么、是哪个班的，胥梦肯定不清楚。不过也不算奇怪，因为在那个时候，只有胥梦不认得的人，却没有人不认得胥梦，别看他只在三中待了不到半个学期，可却算得上年级中的风云人物。
“诶，是你啊！”胥梦含糊地说。
这人呵呵一笑，“你肯定不知道我叫什么。”
“不知道，但见过你。”
“我也住在血站那边的，考前班的时候，我也去过几次。”
“住哪的？”
“就牛角湾再往前一点。”
“是嘛，你怎么认得我呢？”
“开玩笑，我们年级里不认得你还有鬼了呢！”这家伙长得不高，头却大得惊人，跟以前的“大头”相比也看不出谁的头更大一些。不过他除了头大之外，连上面的眼睛、鼻子、耳朵、脸蛋子都很大，让人狠不得在他脸上捏上一把。
“呵，你叫什么？”胥梦笑着问。
“范凯！”
“哦……”胥梦观察了他一会儿，忽然指着那小头男生，笑道：“咦！我怎么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你看这位同学头这么小，你头又这么大，你们是故意配合好的是不是？”
“对，对，大头儿子小头爸爸嘛！”那个小头男生冲上来拉着范凯的手，脸上的面情也特别的滑稽，惹得围观人群“哄”的一下笑开了锅。
范凯立刻反驳说：“屁，你自己去看看，走哪不是爸爸头大，儿子头小，你是动画片里的人吗？”
“我不管别人，上次报到我见到你爸了，他比你的头要小好多。”
“我发现你真是傻呢，你爸的头就一定比你头要小是不是？比你头小的都是你爸爸？”
“呵呵，别生气嘛，慢慢聊嘛，傻瓜。”
他俩争论的过程中，旁边笑声就没停过。
这时，张进平说：“好了好了，你两个，军训了半天不累吗，扯这些有意思么，姜鹤飞你也是，占人家范凯这种小便宜做什么？大头儿子小头爸爸，像你这么说，人类生存了这么多代，那原始人的头就比乒乓球还小，将来人类的头就比西瓜还大？没道理是不是。”
姜鹤飞笑辩道：“又不是我说他头大的，我也被这位新同学说成头小了啊，再说了，我头也不一定比范凯的小，不信让大家来看！”
胥梦也圆道：“其实也有一点道理，人的脑总量还是一直在变大的，总趋势是头越来越大，身子越来越小。”
“对啊，这位新同学说的对，范凯你头大，我身子小，我们都是超人一等的人，你说是不是？”小头一说完，周边又是一阵哄笑。
可能是这边过于热闹，把一旁冷清的“女生区”都吸引了，其中就有女生向这边喊：“嘿！那边的男生，你们在聊什么呢，有那么好笑嘛？”但没人答她。
从张进平询问胥梦开始，他们周边的男生越围越多，这会已里里外外、稀稀拉拉地聚了好几层。在这群人当中，有些比较健谈，有些则比较腼腆，还有些只是一直傻乐呵。那些从来都没吭过声的，一看就知道是从外地或者县里来的。
“大家休息一下吧，教官说了，马上我们要出去再把今天的内容再练几遍。”
听张进平一说，人群便散了，三三两两地找地方休息。胥梦也坐了下来，却听见旁边有人大声询问：“咦，我的水怎么空了，是谁喝了？”胥梦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瘦小的男生拎着个空水瓶左顾右盼。这男生板头、垂眼，长相非常的稚嫩。
“我喝了哇，干嘛？”回答的竟是那个第一个冲到休息区的男生，他显得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我靠，原来是喝别人的水，服了这憨包。”胥梦心中暗自思忖，不仅如此，他早发现在大家说笑期间，这人却一直闷着头动也不动。直到这时胥梦才看清楚这人，他个头估摸着一米七五上下，三七分头发有些微微的自然卷，甲字脸，三角眼，皮肤黑黄。
“你也得说一句啊！”瘦小男生愤愤地说。
“好渴哇！”憨包男生皱着眉头，一脸痛苦的样子配合着他的言语。
“那我现在喝什么，你喝就喝，不说就算了，也不给我留一口。”那瘦小男生倒是不紧不慢，看得出根本没真生气。
“不就一瓶水么，还没完没了啦，等军训完了我到外面给你买瓶，成不咯！”
“成个鬼啊，等军训结束还要你买！”
“那你说怎么办，由你说，我认了。”
瘦小男生这时笑了，但嘴巴还是不饶人，“怎么办，我说怎么办，这你说的！”
那憨包男生伸出了右手的小指头，说：“我说话算数，不算是这个东西，总行咯，可不可以？”
瘦小男生抿笑道：“那就晚上请吃饭吧！”
憨包男生一听，坐不住了，他苦着脸说：“还有这样的人么，我吃你一瓶水，你就要我一顿饭，更何况我才只喝了你一口。”
“一口？你口还真大，我这瓶水基本是满的好不，我才是真正的只喝了一口。”
“你来问黄海好么！黄海，你凭良心说，他这水是满的哇？明明才半瓶都不到好么！”憨包男生说着向身旁另一个看上去很随和的男生求助。
瘦小男生也欣然应道：“好，黄海来判。”
那男生微笑道：“我开始也没注意，不好说。”
“你看，黄海都说了，更本没有一瓶！”
“说个鬼，跟你说不清楚。好，你想想你自己开始说了什么好吧？由我说，你都认了，不算数是什么，你看你小拇指，还争。”
“好好，算我倒霉，晚上请你吃，就喝了你一口水！”
“这还差不多，吃什么？”
“你自己说。我就喝了你一口水，唉。”
“那就到外面炒几个菜，黄海一起去。”
“可以，可以，我对你好不咯？下次再喝你一口水，你还会吵死不？”憨包男生起身用手搂住了那瘦小男生的头。
“呵呵，不会，不会。”
咻——
等哨声响起，众人立马动身在场地中心集合，完毕后由教官带领来到馆外的空阔地上。这会，大方阵已经拆分开，由各班独自进行训练。
美术班现在的这个教官非常有特点，这一个特点足以令他与所有的教官得以区分，因为他是一个胖子。其实他也不能完全算是个标准的胖子，与其说他胖，可能说壮更恰当一些，他的胖只是相对于其他的教官而言，所以大家还是称他为胖教官。在胖教官的指令下，男生和女生分别由高至矮排成两排，胥梦也被编在了其中，而站他左手边的恰恰是那个憨包男生。
“立正！”胖教官刚喊完第一个口号就向胥梦这边走了过来。
“你怎么回事，穿拖鞋还训练什么，像什么东西？”
“……”胥梦一动不动，不敢应答。
“给你两个选择，一，脱掉鞋子，光脚参加训练；二，请出列离队。”
“这死胖子！”胥梦只能暗自窃骂，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他直接用脚把拖鞋往后一甩。当光脚刚接触到地面，他心中更加地狠狠咒骂起来。
“脚跟靠拢，脚尖60度，挺胸收腹，肩平头正，目视前方。”胖教官对他又是一番调教，就在胥梦连连叫苦之时，胖教官的注意力竟然奇迹般地从他身上移开了。
“又是你，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怎么搞的？”胖教官往旁边一挪，正对上了憨包男生。
“收腹挺胸！”
“你肚子收不进去吗？”胖教官两手一抬，一只用手背放在憨包男生的肚子，一只搭在背部用时发力。
“诶，这不是好多了！”
“手并拢，微曲，贴裤子上，口闭上，收下颌。”胖教官又在他各个部位上一一修正了一遍，直至最后一处。“肩膀放平，左边高了，放低。”这个要求，胖教官说了三次；示范了两次；还上手过一次，可就是不见效。
“怎么搞的，瘫了是不是，没瘫就把肩膀放平。”
那憨包男生终于忍受不住了，他愤愤不平地反驳道：“平了啊，还要怎么样？”
“哪里平了，是我看的清楚还是你的清楚？”
“天生的哇，平不了！”
“平不了？”胖教官直接发力往他左肩上一摁，高出的部分立刻缩回，接着胖教官又在他肩膀上狠狠地摆弄了几下，须叟工夫，那憨包男生的肩膀已经平的跟一杆秤一样。
“你眼睛又看哪里，头放正，两眼向前平视！”胖教官这么一说，多数人已实在忍不住了，都想来看憨包男生的眼睛，想看看他到底看哪里，当然胥梦是看的最清楚的的那个。此时那憨包男生的眼珠上斜45度，犹如瞪天，一脸鼓囊。
“怎么，不服？”
“就不服，故意针对我是不是，不练了可以么！”这憨包男生直接发作，就要甩膀子不干了，可教官哪是吃素的，上前一步直接把他扯回，拎到一边罚站去了。
“稍息！”
军训接着继续，没过多久胥梦也被罚到了那憨包男生一起，直到军训结束。
军训最终只进行了半天，听说是学校怕午后过热，防止学生中暑，这正遂了大多数人的心意。在本市的学生各自回家歇了，外地的也回了寝室。在临走前，张进平通知美术班的成员翌日九点半到学校教学楼四楼舞蹈房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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