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怎么来了,”魏礼是到如今已经顾不得之前是怎么和徐纪联合起来欺负苏沐卿的,他仿佛是将苏沐卿当成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跌跌撞撞的走到他面前:“大人,你来得正好,快救我们出去,玩真不想呆在这儿啊。”
身边两名捕快见着魏礼有这等反应,虽说他们之间本一道厚厚的牢门隔着,但还是谨慎的冲到苏沐卿跟前,将他护在身后,脸上丝毫没挂着任何情分。
“魏礼,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吗,证据确凿,这种事不抄你家一算是好的了,”浑身的疼痛让徐纪龇牙咧嘴了好半晌,才缓缓的出了这一句训斥的话。
他光棍一条没什么可以惦记的,就算是死了也是来去迢迢无牵挂,但魏礼不一样,他一直将魏礼当成亲弟弟般,凡事都替他出好主意,他的家人要是受牵连了,徐纪也会和他一样放心不下。
但是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他闭上眼,无可奈何的来了一句:“做人还需留些骨气。休要长了别人的威风,灭了咱们爷们的锐气。”
“徐大哥,”魏礼回过头哑然的喊道。
苏沐卿将手中的食盒放下,向魏礼交代道:“魏大人,这几日牢中伙食不佳,这些全是酒楼中的饭菜,若是还觉得自己苦,也要咽下去,毕竟人是铁饭是钢嘛。”
他一边劝道着,一边又用余光瞥向徐纪,那处躺在角落稻草堆中的男人一动不动,像是再演一具死尸一般,他又从怀中掏出几瓶金疮药也一同交代魏礼:“这些药,给徐大人涂上,要不然这几日没了条件伤口可是会感染的。”
魏礼一一点头手下,但心中求生的信念还在,便有抬起眼眸欲言又止的盯着他。
苏沐卿叹了一口气,对着魏礼和徐纪行了一个晚辈大礼抱歉道:“本官也已经是尽力了,这毕竟是朝廷中人,我即便是本县令也抵不过天命,不过魏大人及牢中弟兄家人们,倒是安然无恙。”
这话虽然是满满的无可奈何,但话中的信息已经交代,他们的家人没有事,魏礼提心吊胆的心境也放下了许多,他拱拱手再次还礼道:“无妨,无妨,只要不祸及到我老婆孩子就没事。。。。我。。。我死有余辜。”
魏礼说话时,还不自觉的回过头看着徐纪。
“徐大人,本官有一事想请教,”苏沐卿拱手低头朝着徐纪那边躬了躬身,像极了晚辈请教长辈的谦逊有礼的态度。
“有什么话,大人就问吧,反正我都活到这个岁数了,回答的上来的问题也比你们这些后辈要多,”徐纪稍稍正开了眼,脸上的那片释然,早已化开逐渐成了他也已经释然了,仿佛身边有什么事都提不起他的兴趣。
他想着自己犯了这样的重罪,按照大齐律例重则是要被斩首的,他死到临头也开始变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起来。
“也就刚才,徐大人说你的老恩师对你有所亏欠,是因为你没有送礼回报给他,因此你吸取教训也变成了一个见钱眼开,唯利是图之人。那么徐大人您在中进士之前是如何想的?”苏沐卿直接问道。
徐纪睁开眼,努力的回忆着自己中举时候的心情,出了高兴也就是当官之后的成就感,世界上有哪个才子最初愿意在仕途上当一个贪官的:“自然是想要造福百姓当一个好官了。”
苏沐卿听完笑了笑:“我不说我朝如何,且说先朝太祖是靠着起义打下江山的,其中他发动起义时无数的能人志士看清眼前局势,劝他不要如此,可是后来呢,他不忘初心一意孤行,推翻了原有的朝代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王朝。”
“成立王朝之后,那位太祖就将天下赋税减免一年,缓解了所有百姓的压力,其实这位太祖也不过是农民出生,起义无非为的就是让自己的生活好过,让天下百姓生活安康,徐大人因为老恩师的一份亏欠,就自甘堕落,这就是您的为官之道吗。”
徐纪听他说得不经冷笑一声,是觉得苏沐卿今天的话有些多了,又或者是在嘲笑自己:“那苏大人若是在我这个处境,又会如何呢。”他想这名小辈虽和自己经历类似,可父亲是高官,一家富贵荣华,自然比自己这一介草莽要来的好一些。
“自然是从这小小的县丞做起,让得到朝廷赏识,顺利的回到金陵,然后和那曹尚书站在同一高位上,让他后悔,”苏沐卿淡淡道。
徐纪也一听,也表示认可的点了点头:“苏大人这报复理应用得极好,但是大人啊,你年纪小,我中举是什么时候,有人年过不惑才坐到乡生的位置上,我当上县丞之后已经没有这个时间够我摸爬滚打的升官了,就连那曹尚书,估计没等我回到金陵,早就安享晚年去了。”
苏沐卿被他的话咽住了,感觉喉咙里又东西上不去下不来,卡在中间卡得死死的,愣是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不过不久之后,徐纪这才仰天从胸口处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大人你又这个能力,也不忘初心,那就放手去做便是,反正我已经回不了当初那个时候了,”徐纪说话时自己也哽咽了一下,话中终于有了丝丝悔意。
最终苏沐卿还是悻悻的离开了大牢,徐纪他们后来虽是免去了一死,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该罚的还是要罚,就这样他们被送到边关做了终身的苦役,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刺史将这一切都打点好了之后,便要准备回京赴命,他临走之前倒是对苏沐卿十分的欣赏,因为此人不但没有与徐纪这一帮老油条同流合污,还细致的拦下了所有的活,将征收赋税的账本一笔一笔记录下来。
这能力怕是当了一定年头的县令也不可能在一个月的光景里打拼出来,所以他摸着他那自以为豪的胡子,走到苏沐卿身边拍着他的肩道:“年轻人未来可期,老朽倒是十分期待你一路升官,直到回京的消息。”
苏沐卿淡淡一笑,脸上丝毫没有半点骄傲,他对着刺史行了一礼:“那就请大人拭目以待了。”
刺史点了点头,他将眼前这位年轻人好好的打量了一番,觉得他仪表堂堂,眉宇之间满是书生意气,先前还听说他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草包,注定碌碌无为的过一生,可是没想到这之前被人嘲笑的草包,一朝中举,成了今科榜眼。
而后又成了知县,他的人生可畏是大起大落啊,但如今虽是七品官职,他保不齐那天就能一路高升呢。
“不错,十分有你爹当年的风骨,”刺史再次赞许道,但又问:“需不需要我回到京中带个话。”
“有,”苏沐卿听完大喜,忙从衣袖中拿出了几封被信封包的严严实实的家书,上边不但有苏老爷的,就连苏沐卿的老丈人,顾老爷子的也有,这感情是将这刺史当成信差了。
“不瞒大人说,这城里还有徐纪的众多耳目都还没有除干净,所以我由着送到京城的家书,也不敢随意交给外人,但交给您我是放心的,”苏沐卿笑道。
是啊,当初若不是林辉派人来送东西,苏沐卿也不可能将收集来的证据叫那人带走,传回金陵。
“嗯,这苏大人和顾大人早年间与我共事一场,老朽也是借了你的信找他们叙旧去,”刺史说完,手终于舍得在放过自己那把胡子了,转身上了回京的马车。
等到回京之后,刺史将这次清河县一案的奏书往圣前一放,待到小皇帝安璟看过一番之后,欣欣然的将其放到一边,再用红毛笔在上边写了几个字之后才对高公公说道:“这苏县令倒是会做事。”
这高公公是自小自在皇上身边服侍的人,也可以说是安璟最亲近的人,他了解安璟,但凡安璟不说话他也知道这小皇帝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他有时候要装糊涂。
这件案子从里到外都是闫刺史一个人办的,就算是绕了十八个弯也绕不到苏沐卿的头上,想必这个小皇帝是想对苏沐卿做点什么文章。
于是高公公将手中的浮尘往前递了递:“苏榜眼也算是从东宫出来的,办起事来自然有皇上您的风格。”
安璟摸着下巴点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门外就有传信的小太监启奏道:“皇上,闫刺史送来的奏章。”
“哦,闫卿难道还有什么未说完的,”安璟抬了抬手,示意高公公给自己取来。
等打开奏章一看,顿时笑声郎郎:“这闫卿还真是说道朕心坎里去了,这苏县令能将事情做得这么好,却是该给他升官了,高公公你觉着呢。”
安璟抬头看着高公公,高公公身子微微一顿:“奴才愚钝,皇上爱才惜才,苏榜眼也是少见的人才,确实该提拔,皇上圣明。”
安璟听后更是舒心,他就是喜欢不跟他唱反调的人 。不像朝堂上的那些人,满口仁义的说的他这不许那不许的,都快惹得他那起鞋子抽他们一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