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纪怎么也想象不到,他居然低估了苏沐卿的这份执着,就在他将百姓征税账本交出去的那一刹那,他与魏礼互看了一眼,就听案桌前的苏大人传来一声质疑。
“徐县丞,这账本怕是的弄错了吧?怎么百姓征收的赋税全无一漏交,而且交的十分积极,”苏沐卿翻了几页账本说道,待他再多翻几页账本,里边的征税还是这般,由此他翻看的速度就快了许多。
魏礼见他翻书的动作和着他心底打鼓基本是一个节奏,见着他翻书动作渐快,他的心也就跟着提到了嗓子眼,直接替徐纪答道:“回大人的话,百姓能交齐赋税,这也反应了他们生活的富足,也是多亏了前任县令大人,希望大人也能如此。”
徐纪见他躬身,拱手一副欲讨好苏沐卿的样子,可是对方呢?压根没听见似的依旧在翻看账簿,脸上的疑色不言而喻,他尴尬的咳嗽一声而后道:“大人,过两天咱们县管事人员都会在一齐小聚一场,希望大人也能到场。”
他说完本来还想问一番账簿的事情,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这些事还是等到下次小聚时一并问了吧。
苏沐卿不答,过了半晌手中的账簿已经被他翻到一把了,他这才抬头将目光往两人身上移动,回忆起这二人刚才说了什么,继而又对着他们拱了拱手:“二位大人也是辛苦了,本官初来乍到,有许多事不懂也劳烦二位多多告知才是,徐县丞,你说的宴请本官会参加的。”
待到两位县丞县尉走了以后,苏沐卿平静的脸上才添了几道忧虑之色,他叹了一口气微微垂手,继续看着手中的账本。
继而又将一整本看完之后这才唤来了阿福:“告诉夫人,今日的午膳我不回来吃了,然后备马我要亲自去体民情。”
阿福领了命令,随即就出门给苏沐卿准备去了。
就在两匹马出了府衙的这一刹那,其消息早已传到了徐纪与魏礼的耳中。
徐纪微微一顿,对苏沐卿的这种行为不知是急还是恼,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魏礼便是没有头绪的急道:“这人看来不好对付,以后在他手底下当差,必定没有什么甜头轮到咱们了。”
“哼!你说的倒是轻巧,他要是将那本假账簿乘回京里,再收罗些证据,咱们都得要完蛋。”更别提还能留下性命继续当差了,徐纪一脸无奈道。
徐纪也知道自己如今说这种风凉话已是不好,更知道魏礼正为这事犯愁,如今来了一个从金陵过来的官儿,而且他老子还是京兆尹。将他们之前所干的那点事儿全都上报,简直是举手之劳。
他缓缓坐下,开始不咸不淡的给自己灌了一杯茶,这才说些安抚魏礼的话道:“你也别急,我先前已和那些百姓口头交代好,势必会将安居乐业的戏码演给这位苏大人看的,要是,要是还是被他发现了马脚。。。”
徐纪将茶盏放下,昂首说着其解决办法:“要是还是被发现了,上头的巡抚,附近的信差使,都被咱们打点过了。他也不能一时上报朝廷,先缓两天再说,搓搓他的少爷锐气,见到他为官清廉之后过得十分清苦,咱们在过几日的宴席上投诚,就不相信他还会有这颗心系百姓的心。”
与此同时在县衙府后院。
“小姐,您的画是越来越好了,”两年来雁儿虽还是虎头虎脑的,一副憨丫头脾性,可见到顾心媚嘴巴就像抹了蜜一般,见着顾心媚对着鱼缸画鱼,便也不留痕迹的夸赞一番。
顾心媚将笔稍稍往回收了收,即刻又将桌边的鱼食洒了一把刀那偌大的鱼缸中,只见里边数条红鲤鱼争先恐后的围抢着扑面而来的吃食,将鱼缸乱成一抹红。
她望着鱼缸有些出了神,片刻后才谦虚的回了雁儿的话:“还需努力才会,你忘了两年前那位王公子所画的踏雪寻梅图了吗。”对于绘画上面的成就,顾心媚从不之外感觉良好。
她总觉得自己画图总是下一幅的最好,而对于别人的画,即便旁人觉得不如她,她也会细致的看出别人的优点,而后融入自己的画中,弥补自己画技的不足,所以对于绘画上她还是保持着一贯的谦虚。
但抛开这一面的谦虚,顾心媚越来越觉得,自己平时生活里渐渐感染上苏沐卿的自恋,尤其是对自己美貌上的自信,她十分确认这两年顾家小姐长得越来越像小说中的妖艳女二了。
不光自己这脸逐渐的往电视剧中妖艳女星那样长,就连自己胸前这二两肉也渐渐的变成了两个大馒头,害得她每到晚上苏沐卿看她时,她总会有所顾虑的用什么东西遮挡在胸前。
“少爷呢?他怎么还不回来?”桌上的画基本已经画完,顾心媚也懒得动笔,双手累瘫得不动,只得将下巴扬了一扬,如今没有家里长辈看着,自己也没那么多拘束,事到如今她是想入额便能如何了。
正说完,府上一名丫环便匆匆赶了过来,双手还捧着一张请柬,说是几天之后衙门内几个管事当差的回到翠云楼门口聚上一聚,同时也希望管事最好能拖家带口的前去。
这场合像极了几年前她随着赵氏以及赵氏那小侄女去宴会的情景,那些女眷都是看着自家丈夫在官场上身份高低,给自己排的地位,大多有妇为夫尊的道理,不过在这种宴请下,苏沐卿不去绝对有些不像话的。
但她又知道那县丞与县尉看着都是上了些年纪的,想必他们家里的夫人也不会年轻到那里去。他平时看着苏沐卿这一年轻小伙,去领导那些年纪看着都能当他叔的人,已经很别扭了。
如今又要她去参加内院的聚会,这势必就是她一小姑娘围在那些老女人身边,还要被那些老女人恭恭敬敬的左一句:县令夫人好,有一句:县令夫人辛苦了。
这样的话,她宁可去做绣花这般繁琐之事。
再加上三个女人就有三台戏,那天聚会那么多女人呢,她们心里肯定各怀鬼胎,到时候顾心媚肯定算不过她们。
“丫头,鱼塘里的老伯送我了条黄鱼,我这就吩咐厨房去炖了,给你补补身子,”苏沐卿一声风尘仆仆的直往后院赶去,见着顾心媚是一脸喜出望外。
他去视察了一天清河县百姓的情况,此县名叫清河,只是因为此地虽身在内陆之中,却有一条宽阔的河水,水质清澈,饮用甘甜,便因此得名为清河,此县由河而以名为清河县。
所以这里的百姓自然也不怕旱灾,因为清河水是源源不断的流,以这水浇灌这田中的庄稼势必要比别的郡县要好,苏沐卿这一番查验百姓收成看来确实如此,他所瞧见的瓜果蔬菜却是比别的县个顶个的好。
百姓也都以为新来的官府能够下地勘察,与民同乐,都觉得他们清河县总算是来了一名好官了,纷纷热切的欢迎,顺便还有一个渔夫送给他刚打上来的黄鱼一只。
只是他发现,这些热情的百姓都洋溢着同样一副殷切的笑脸,嘴上都说着同种意思的话,就连为他们引路的衙差也是只将他们往收成好的田地上引,他想去查那些收成欠佳的衙差硬是没让他去成。
渐渐地他也心累,巡视了一番觉得也觉得徒劳无果,便也回家了。
这一天水米未进,现如今已经到了夕阳西下的时辰了,他回家见到顾心媚时才觉得自己前胸贴后背的饿了起来,他跑上前连忙拉住顾心媚的手。
“丫头啊,这几天在家里可要安分点,我不在的时候,最好谁来也不要让她进来,”苏沐卿对着他柔声细语的说道,但凡是正经事上要警告顾心媚的他都说的极其认真,语气也是如沐春风一般。
他顿了顿,见着左右还有不少外人在,又凑到她耳边,用着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特别是那些自称府中做官的夫人们。”
顾心媚照着他说的话,点头答应下来,随后又捏了捏苏沐卿的脸,目光将他脸上每一处都细扫了一片,见他额前的头发贴在一块儿,便也知道他这是流了不少的汗,就连靠近她时都还有一股隐隐的汗味。
当官的日子果真是不好受的,每天忙里忙外的,一定比她这个闲散的妇人受累万分,于是十分感慨道:“等你哪天做累了这些事,你就只管休息,反正你不干朝廷不发俸禄给你,我就自己买画养你。”
苏沐卿听了他的话不禁哑然失笑,这丫头怎么会和他说这些的:“没事我不累,再说了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你能忍我这样任性,朝廷可忍不了,弄不好小皇帝看我不顺眼要杀我的头呢。”
一提到那位所谓的高高在上的皇帝,顾心媚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道剪影,不过她所想的皇帝大多不太可爱,而是一副色厉内荏的小人嘴脸,她拿起画又在苏沐卿面前挥了挥,洋洋得意的向他展示着自己的画。
表情像极了那些证明自己功课做得极好的小孩,因为自己功课做得好,正讨要着奖赏呢。
苏沐卿看着白纸上画着那一群栩栩如生的鱼,他这才知道自己还饿着肚子,不觉吞咽了一下口水,对着满怀期待听着自己点评的顾心媚道:“你可知鲤鱼与画师的故事?”
“我哪知道?”顾心媚一挑眉,她心里也清楚这妙斋居士在金陵是何等的有地位,他所编的故事更是脍炙人口,更是想听听他现编的故事来,于是摸了摸下巴:“你说来听听。”
苏沐卿便也开口,望着远方拿腔捏调的讲起了故事:“传闻我朝先前有一名画师,养了一只红鲤鱼,便整日沉溺其中什么都不画就只画鲤鱼,不过他日日如此,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他池中的鲤鱼突然不见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会是得道成仙,化成人形向那名画师报恩的吧,”顾心媚如是猜道。
苏沐卿摇摇头:“画师那时饿得前胸贴后背,所以他一没忍住,就把那红鲤鱼烤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