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插门

家长会结束后，秦楚去咖啡厅里接人。

林溪自觉甚是丢人，抱着书包抬不起头。秦学神神色温和：“林隋给了活动经费的，让我带你去吃饭，说吧，想吃什么？”秦楚本来想着带林溪吃点好的，没想到这姑娘吵着要吃比萨，只能转战必胜客。

必胜客离学校不远，林溪提议：“我们走过去吧？”

这样我就能跟你多待一会儿了。

秦楚点头：“好啊。”

路上碰见一个卖蛋仔的小摊子，味道香甜。林溪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秦楚就已经拿出钱包付了账。

金黄的蛋仔用纸袋子包着，撒了一点椰蓉和巧克力酱。

四舍五入一下，这也算是秦楚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林溪抱着它暖手，舍不得吃。转过街角，是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昏黄的路灯下蜷缩着一个发线斑白的老人，正端着一个破碗低声哀求。

林溪脚步一顿，秦楚以为她害怕，却看见她蹲在老人面前把蛋仔递给老人，声音柔柔的：“吃吧，还热着呢。”

老人大概是饿得狠了，吃得很急，巧克力酱蹭在脸上，被林溪用手帕轻轻擦去。

黄色的街灯灯光暖融融地落下来，将女孩儿和乞讨老人圈在里面，画出一方格外静谧的小世界。林溪在光芒最盛的地方，弯起眼睛，笑得乖巧而温暖，像是吃得饱饱的小仓鼠，脸颊都鼓了起来。

秦楚心中一动，那一瞬间，他对“温柔”一词有了新的定义。

结婚之后，林溪跟秦楚闲聊，问他：“你们男同志是不是都喜欢那种拿一根棒棒糖就能哄得开心的女孩儿啊？”

秦楚反问：“你不就是吗？”林溪很认真地摇头：“我不是啊，我比较贵，一份蛋仔才行！”

秦先生笑了，眼神又软又温柔，他把林溪抱在怀里亲她的耳朵。

你当然比较贵，因为你是我的宝贝呀。

秦楚怕林溪吃不饱又不好意思说，于是点了满满一桌子好吃的，直接把林溪给吃撑了。回去的路上，秦楚对成绩的事只字不提，林溪稍稍松了一口气，刚吃饱就谈学习，实在是一件很心累的事。

林家还住在单位分的老房子里，楼道比较窄，物业和绿化都马马虎虎。秦楚一直把林溪送到楼下，他说：“你上去吧，我在这儿看着，遇到坏人就大声喊，我听得见。”

林溪一心想和秦楚再多待一会儿，就硬着头皮问了一个成绩方面的问题：“你跟林隋都是状元，以我现在的成绩，是不可能考上Q大的吧？”

秦楚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正色道：“理论上，是这样的。”

林溪心头一凉，整个人都颓了下去，小声嘀咕：“就算是实话，也麻烦你不要实话实说啊！”

“不过，”秦楚突然话锋一转，“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称为学神吗？”

林溪老实地摇摇头：“不知道。”

秦楚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他道：“因为我是一中建校以来，唯一一个敢在高考前连续三个星期通宵刷游戏的学生，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但我成了那一年的高考状元。”

林溪愣了愣，惊叹道：“你这是创造了一个奇迹吧！”

秦楚笑了笑：“所以，理论上不可行的东西，在我这里，未必不能实现。”

林溪再度愣住，隐约觉得秦楚话里有话。就在这时，视线里突然闪过一道奇异的光影，林溪看见一架白色的四翼无人机晃晃悠悠地自楼上飞了下来，蜂鸟般悬停在她面前，暗红色的光点笔直地对着她，如同寒意森森的眼睛。

无人机上连接着发声系统，林溪还没来得及惊叹，就听见林隋的怒吼声：“林溪同志，你已经在家门口静止三十分钟了，是在练习默哀吗？要不我给你扔个帐篷下去，你住小区绿化带里吧！”

林溪被林隋的吼声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林隋不仅在家，还站在自家窗户前把楼下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她像是被撞破了心事般，脸红得一塌糊涂，连忙将无人机抱进怀里，匆匆跟秦楚道了声“晚安”，转身就跑。

踏进家门的瞬间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撞开堵在门口的林隋，推开客厅的窗子对还站在楼下的秦楚喊：“学神，我想跟你上同一所大学，带我去创造奇迹吧！”

回应林溪的是小区里此起彼伏的狗叫声——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很久以后，林溪问秦楚，你当时怎么敢确定，那么差劲的我能考上你所在的大学？

秦楚握着林溪的手递到唇边轻轻一吻，笑道：“因为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想跟我走。”

自从加上秦楚的微信，林溪每天都多了一个任务，在睡前整理一整天的知识点，发过去，说，你看我今天又学了什么什么跟什么。

秦先生几乎不更新朋友圈，消息回复得也不快，林溪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早上起床时，看见屏幕上躺着一条未读消息：“公式写得不对，重写五十遍，拍照发给我。”

林溪扶额叹息的工夫，手机又飞进来一条消息：“英语单词的拼写也有问题，抽空把《牛津词典》背一背，中阶版的就可以。”

林溪叹息一声，反手把自己按回被子里——要不是我喜欢你，早把你拉黑了！

林溪很想问秦先生周末有没有时间，想约他出来看场电影，但秦学神高冷繁忙的人设立在那里，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早自习还没开始，物理课代表穿梭在教室里收昨天发下去的作业卷子。物理课代表叫梁静，是个看成绩下菜碟的“势利族”，一向不太看得起平均分以下的学生。

林溪的物理是出了名的烂，选择填空还能蒙一蒙，计算类的大题多半都空着，她连公式都不知道该套哪个。

梁静只看了一眼就不乐意了，竖着眉毛嚷嚷道：“你大半张卷子都空着，让我怎么往上交啊，这不坑人嘛！”

梁静嗓门不小，都要在教室里炸出回声了。正尴尬着，一张试卷从天而降，拍在林溪的桌面上：“抄吧。”

江之夏一手拿书包一手拿早点，嘴上还叼着一袋牛奶。林溪极狗腿地替她拉开椅子，笑眯眯地打招呼：“早上好啊，唐总。”

梁静又要开吼，江之夏咬着牛奶，含糊道：“别对我大呼小叫的，我小时候被狗吓着过。”

梁静脸色有点绿，咬牙道：“你怎么能公然怂恿同学抄作业呢，还有没有点羞耻心啊！”

江之夏看她一眼：“人试卷空着，你说人坑你；我好心帮你，拿试卷给她参考，你又说我没有羞耻心。冒昧地问一句，地球外圈的香飘飘都是你摆上去的吧，九大行星是不是都得按照你规定的频率转？”

几句话把周围的人都说乐了，林溪一边抄卷子一边偷笑。江之夏摸狗似的揉了她一把：“大人说话，小孩儿别乱听！”

出差已久的林省长和去外地培训的欧厨师终于携手归来，下课铃一响，林溪头都不回地往家里跑——不用猜都知道，今天饭桌上准有好吃的！

推开家门的瞬间，就看见秦楚和林省长并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林省长满脸慈祥，一个劲地劝秦楚喝茶吃水果，像是找回了失散已久的亲儿子。

林溪愣了三秒，又推门走了出去。一定是我打开门的方式不对！

再度推门进来，依旧是那幅画面。林隋端着碗苹果碎块从厨房晃出来，边嚼边道：“杵在门口发什么呆？等着给你铺红地毯吗？”

林溪招呼都顾不得打一声，拽着林隋的衣角把他推进了卫生间，低声道：“秦楚怎么会在这里？”

林隋也不挑地方，往马桶盖上一坐，继续咔嚓咔嚓地嚼苹果，道：“你爹想请人家给你做家教，再加上上次帮忙开家长会的人情还没还，吃顿家常饭贿赂一下喽。好好表现啊！那位可是如假包换的真学神，最强王者段位的。”

林溪从林隋碗里捏了块苹果，跟他一起嚼着，小声道：“这架势，我还以为要招人家做侄女婿呢，上门的那种。”

林隋被苹果块呛住：你想得可真美！

兄妹俩正琢磨着各自的小九九，卫生间的门板咚咚一响，林省长的声音传了进来：“吃饱了就出来吧，别耽误人家上厕所。”

兄妹俩对视一眼，齐齐伸了下舌头：您还能再恶心一点嘛！

林家都是地道的南方人，随着工作变动才移居北方，饭桌上也都是南方菜色——菜心虾球、冰糖肘子、可乐鸡翅、蚝油生菜，还有一道冬瓜排骨汤。四菜一汤，颜色搭配得也好，看上去无比清爽。

中年心事浓如酒，少女情怀总是诗。当着心上人的面，林溪一心想表现得淑女点，食不言寝不语，连菜都不敢多夹，一直吃自己面前的那一盘。

林隋实在看不下去了，拨了些蚝油生菜到林溪碗里，道：“哥求你了，吃口素的吧，光吃肘子不腻得慌吗？”

林溪脸上一红，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朝林隋踹过去——要你多事！

秦楚笑了笑，说：“林溪正在长身体，爱吃肉是好事儿。虾仁富含蛋白质和微量元素，脂肪含量很少，多吃点这个吧。”一边说一边往林溪碗里夹了一粒圆滚滚的胖虾仁。

林溪盯着那粒虾仁看了一会儿，再度红了脸，猛地一低头，把脸埋进了碗里。

吃过饭，林隋被林省长踹去洗碗，林溪刚想跑到客厅去“葛优瘫”，林省长瞅准时机客气道：“其实，林溪这孩子也挺努力的，就是在物理方面死活不开窍。我是文科生，你婶婶天天跟灶台打交道，斗大的字不识一升，林隋又是个没溜儿的，有心帮林溪，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言止于此，一声柔肠婉转的叹息。

秦楚心有七窍，立即接下话茬，道：“我上高中那会儿物理还不错，林溪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林溪如果寒假没有其他的安排，我也可以来做几天家教，就怕林溪嫌我烦，不愿意让我教。”

林隋从客厅路过，刚好听见一个话尾巴，阴阳怪气地道：“她怎么会嫌你烦呢，巴不得……”

巴不得你来倒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