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悬崖边的折磨

“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啊……”

在血泊中，一个看起来还过于稚嫩的女孩抬起了染上污血的面庞，原本可爱的精致的像瓷娃娃的脸几乎看不明晰，嘴里发出了如梦呓般的询问。

她面前，是宰相府最后的人了。从宰相府到悬崖边杀出来这一条血路，人几乎死净了，除了她的娘亲，和最后这个五个护卫，都没了……包括疼她的外祖父、外祖母，那是曾连皇上都要尊敬几分的人啊……还有舅舅、舅妈，还有哥哥……

她喃喃着，软萌的小脸上露出迷茫的眼神，肉乎乎的小手攀着将自己揽在怀中的女子，“娘……不是爹爹……不是爹爹……对不对？”

女子摸着莫翩翩的脑袋，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翩翩，娘一会儿先走一步，你跟你父亲好好说说，然后去找你弟弟。”

远处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发出来的声音，莫翩翩眸子猛地一缩，泪眼朦胧中看见自己的父亲向自己走来。她千疮百孔的心顿时被人生生拧了一个重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她靠着母亲站了起来。

頋雅岚看着眼前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凄惨一笑，“莫家伟，你心真狠。我早该发现的，可惜我被这份虚伪的爱蒙蔽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莫家伟大后方的一抹倩影，自嘲一笑。心死的摇了摇头，“是了是了，他爱的永远只有你。”

俯下身，低下头，亲了亲莫翩翩的额头，“莫翩翩，娘要走了。记得，找你弟弟。”说完，径直地从悬崖边跳了下去。莫翩翩瞪大了双眼，“娘！！！”伸手去抓，只得到了一片衣角。“娘……”娘没了，她要怎么办啊。

“为什么！”

撕心裂肺的声音仿佛传到了云霄，莫家伟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手中的剑却从未放下。

“为什么爹爹要如此对待我们！”

“为什么爹爹要杀外公府上所有人！”

“为什么爹爹连娘你都不放过！”

“为什么！”

“翩翩……”

生硬的声音让莫翩翩愣在原地，她忽然就想起从前她远远看见爹爹就会甜甜地大声叫爹爹然后飞扑过去，虽然大部分爹爹抱起来是她的庶妹，但是爹爹也会摸她的头。莫翩翩紧紧握着母亲染了血的衣角，娘，我会找到弟弟的。

莫翩翩耳边又隐隐约约传来了母亲的话，“翩翩，跑，快跑，你弟弟还在临江那个宅院去找他，让何妈她们带着你俩离开，离你父亲越远越好，他们莫家要咱们所有人的命啊！赶紧跑！”

仿佛如梦初醒，，警惕的盯着这个血脉至亲，莫翩翩满脸泪水，死死盯盯着她曾最爱最尊敬的男人，她的父亲。身体紧张地不停发抖，张开嘴却被只能哽咽无法出声。她好想问问父亲是什么？

时间仿佛静止了，莫家伟盯着眼前他小小的女儿，心里也有一丝丝晃动。但是，他仍然下了命令杀死了这最后五个侍卫，然后让侍卫控制住她。

“翩翩，你若听话，你便还是莫家小姐。”

莫翩翩死死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紧紧地攥着拳，拼命地扭动身体从侍卫手里挣扎出，自己却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她双手双脚努力爬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抬头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曾给她安全感的男人，给她无忧无虑的男人，给她幸福生活的男人，为什么，为什么竟如此残忍！

“虎毒不食子，爹爹你是要杀了翩翩吗？爹爹你昨日还答应陪翩翩去庄上游玩，你忘了吗？你还说要让翩翩去泡温泉，不让翩翩身子那么虚弱，都是诓骗我的吗！”

莫翩翩沙哑的声音让空气仿佛凝滞，但这声音并未停止。

“您还说要给娘和我添置些漂亮衣服，要我们全家过一个圆满的中秋节。爹爹你还……”

“够了！”

莫家伟不耐烦的打断了她想继续往下说的话，双眼中不带一丝感情，“翩翩你若听话，爹爹便饶你一命。可若是你非要与你母亲团聚，爹爹也不介意送你一程！”

狠毒的话让莫翩翩楞在原地，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心跟着坠入了冰窖。

“爹爹，我是你的女儿啊……”似乎是喃喃自语，又仿佛是说给前面这个男人听，提醒着他们之间的血脉之情，“爹爹，你难道还忘了洛洛吗?”对，还有弟弟，爹爹不会忘了弟弟的。

“洛洛……”莫家伟陷入沉思。可是后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老爷，洛洛在这儿呢。”阮姨娘娇笑着走到莫家伟面前，牵着不久前刚满五岁的莫洛洛。男孩双眼直愣愣的，似乎看不见眼前这残忍的景象。

莫翩翩眼眸一缩，娘不是说洛洛被何妈带走了吗，怎么会……

“洛洛，到姐姐这儿来！”莫翩翩大声地吼了出来，可是弟弟没有给她任何反应。“大小姐莫不是傻了，洛洛这孩子可是个痴傻的，你也变得和你弟弟一样了？”阮姨娘松开了牵着莫洛洛的手，拿起手帕掩住了自己的笑容。微微侧身，手在空中招呼了两下，便有两个人抬出了一具尸体。莫翩翩看着那个熟悉的脸。是，是何妈……怎么会……

“唉，弄来大少爷真不容易啊，这个下人不知死活的抢，真是活该。”阮姨娘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嫌弃。莫翩翩痛哭出声，从前那些温暖的记忆上涌，那个叫着大小姐的无线宠着自己的何妈以及这逝去的所有爱她的人，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大小姐你也不用太难过，少爷我会照顾好的，身为莫府当家主母，我会收下他当自己亲生儿子养的啊。”至于怎么对他那就说不准了。“这是我和老爷商量好了的。”阮姨娘想到未来幸福的生活就止不住脸上的笑容。

“为什么……”为什么，阮姨娘是当家主母？弟弟会成为她的孩子？

“翩翩不要怪我，要怨就怨你的母亲，怨你娘亲的娘家！”莫家伟冷笑着说。

“我娘做错了什么！我外祖父家做错了什么！宰相府上上下下几千口人又做错了什么！”莫翩翩紧攥着拳头，大声吼着。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只让莫家伟更加厌烦。

莫翩翩低下了头，本来就病重的身体遭此，几息后便大声咳嗽起来。一边咳嗽却又一边大笑，让人看着分外心疼，但对面却只有冰冷。莫翩翩从小就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可是她被周围的人护着不需要想。但事到如今，转了转脑子还有什么是想不通的呢。

每次是阮姨娘做错了事，可最后父亲都只是责骂娘亲。以前想同祖母亲近，祖母只是点点头，但对自己的庶妹莫宝儿确是分外疼爱。哦，自己的好妹妹，这名字也与自己和弟弟不一样啊……

宝儿，只有她是被莫家人爱着的。好像自己的东西她只需要开个口就可以拿走了，一个庶女竟比我这个嫡女还要好。我却像个傻得，不仅倾心对这个庶妹，更是因为她几乎不曾与自己亲弟弟亲近，甚至因为他的病嫌弃他。还有身上的病……

出生后自己就体弱，普通的发烧都能让自己要死要活。母亲身体好像也出了问题，之前看见母亲身边丫鬟小荷洗母亲的手帕，好像是带血的……同莫宝儿在一起，时常接触阮姨娘，阮姨娘对自己好也是装的吧。有时候竟还愿意多在她那儿待着，而不是自己的亲娘……自己的弟弟的痴傻，怕也不是那么简单。莫翩翩心下了然，却是想笑，恨啊，自己是真的傻。

“所以爹爹，你被人称赞对母亲痴情其实也是假的，只不过你想为了阮姨娘守身如玉！”世人都说莫家有情有义，羡慕母亲嫁了个好人，只有一个妾室，却不曾想过是为了那个妾室。

她爹爹莫家伟对自己非常慈爱，母亲本身想要对她严厉，父亲却说他护着没人会说什么，希望我过的自由。对庶妹阮姨娘的女儿莫宝儿却严加管教。京城谁不知道莫家长女莫翩翩不学无术，只会吃喝玩乐。二女儿莫宝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各家教女的榜样。

这都是她爹爹的功劳啊！莫宝儿成才，她却是个废物！、娘，抱歉了，翩翩怕是不能好好活下去了。

其实她知道她爹的回答，便也不等莫家伟回答。一向软萌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狠戾，小小的身子转身，趁侍卫不备抽出佩剑，毫无犹豫插入身体。

莫家伟终于出现了除了冷漠以外的震惊之色，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没有其他动作。

“爱我之人已死，我定不会独活。可怜我弟弟那么小却遭受那么多。我只求你放过我弟弟。若有来生，我愿用自己的一切换家人无忧，亲手毁掉仇人。让你们，血债血偿！”

北洺国永乐一年，年初。莫校尉定国有功，封二品辅国大将军。永定一年，年末。宰相顾忠义通敌叛国，诛九族。将军莫家伟大义灭亲，提供证据，封一品统兵大都督。夫人阮氏封二品诰命夫人，其独女莫宝儿国秀天香，封昌平县主。后世《莫家列传》如是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