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英的意思,当然不是说陆远不适合当王源龙的学生。
而是在白月英的眼界来看,王源龙真的没有什么可教陆远的了,这一点,从陆远不划线直接下刀这点,就可以窥见一角了。
一开始,白月英以为陆远直接下刀,是草率,是过于自负,但等到看完整个手术过程以后,白月英才明白了。
陆远之所以对下刀的位置半点犹豫也没有,是因为胸有成竹,或者说,早就在陆远下刀之前,他恐怕就已经在心底,将整个手术过程都预演了一遍。
“虽然我是老王的妻子,但我这人不爱说假话,你的技术,已经能跟老王平分秋色了。”
“更难能可贵的是,你还年轻…而老王,他的身体情况,你作为他的主刀医生应该是清楚的。”白月英叹息一声,说道。
即便再不想承认,白月英也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年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这些老人注定要被后浪拍在沙滩上。
白月英作为王源龙的老婆,自然对他的所有经历都了如指掌,比如说…王源龙从一开始医学新秀,变成后来的手术界的传说,花费的时间是三十年。
三十年,王源龙的年龄已经过了五十岁,他就像是一个迟暮的勇士,即便已经积攒起了全套的屠龙设备,还将一身屠龙技练习的炉火纯青,但身体却已经走过了巅峰状态。
如果说,年轻时期的王源龙,能够持续站在手术台上七八小时还不知疲惫,那么过了五十岁,临近退休年龄的王源龙,在手术台上待上三四个小时左右,就觉得腰酸背痛,目赤眩晕了。
这几乎是所有外科医生需要面临的困境,一方面,技术巅峰和年龄,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王源龙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才积累起现在的技术和经验,才将自己的名声缓慢的打出去,代价是,他不再年轻了。
而陆远年纪轻轻,却拥有了足以媲美王源龙的技术,这种天赋,让白月英不禁惆怅又羡慕。
“白教授言重了,我不过是仗着年轻,但王源龙老教授,可是真正的学界泰斗。”陆远很是谦虚。
实际上,如果没有重生的经历,那陆远也会跟王源龙教授一样,在技术最超绝的年纪,发现自己已经垂垂老矣,空握宝刀,却没有了发挥的余地。
“这话,你不应该跟我说,你应该跟老王说,你要是把这话说给他听啊,他嘴上不说,心底还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老王时常说,他不是个特别有天赋的人,但其实,他嘴硬着呢,他这些年这么挑徒弟,无非是因为他内心里也想找个真正的天才,继承他的衣钵。”
“不过,现在见了你…我才知道,有些人的天赋,真是老天赏饭吃,比不来的。”白月英无奈的摇了摇头,语气中竟然带上了几分羡慕之色。
其实,她和王源龙,都算是医学界的天才,只是这份天才跟陆远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您可真是太抬举我了。”陆远无奈说道。
白月英说这话的时候,可没有避讳着房间里其他的医学生,所以陆远能够感受到周围看过来的,掺杂着羡慕和嫉妒的视线。
要知道,这些研究生,虽然说大部分都不是王源龙教授名下的学生,但王源龙收徒的规矩他们也是知道的。
不拘泥学历出身,只要能被王源龙看上那就是一步登天。
徒弟和学生,可是两个概念,甚至于在一些没有子女后代的师徒关系里,师徒之间的感情就像亲父子一般。
如果能成为王源龙的徒弟,那自然是可以继承王源龙在医学界所有的一切,这对于任何一个致力于从医的学者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可惜,这些学生们几乎使出了浑身的解数,都没能打动王源龙,王源龙跟他们的关系,仅仅只是传道授业解惑而已。
更深一步的介绍人脉,或者是带出去参加学者大会,这样的提拔就没有了。
也有些脑子比较灵活的,见王源龙油盐不进,就把注意打到了白月英这个师母身上,主打的就是一个曲线救国。
可惜,白月英心里跟明镜似的,那些无端而献的殷勤,白月英全都聪明的化解了。
可陆远却横空出世,不仅得到了白月英的最高评价,而且…还被白月英认为,王源龙不够资格做他的师父?
那些学生,自然嫉妒的都快把一口牙咬碎了。
“是啊白教授,您也太高看这个年轻人了,殊不知骄兵必败,年轻人的气势太过不是什么好事。”脸上挂着假笑的黄琅也慢慢走过来,轻飘飘的说道。
“黄院长,多鼓励鼓励年轻人不是坏事。”白月英脸上的笑意淡了淡。
“当然,这位年轻人在王教授危机之时力挽狂澜,也是值得称赞的。”黄琅立刻施舍般的瞥了陆远一眼。
那眼神和姿态颇有一种,“老子夸奖你就是抬举你”的意思,让陆远十分不爽。
“白教授,既然手术也已经结束,我也该离开了,我的实验室那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陆远直接无视了黄琅,看向白月英。
“哦?你竟然有自己的实验室?”白月英一听,来了兴趣。
比起王源龙重视临床在治学上的功夫就下得不多这点,白月英几乎是反过来的。
白月英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治学和研究,临床,只是白月英研究医学的一个手段罢了。
“是的,我主要在做一些病症的靶向药研究。”陆远点头。
“靶向药,我记得这种药物,需要大量数据支持吧,你竟然有这样的渠道?”白月英越发好奇了。
她一开始,只以为陆远又是王源龙从哪个地方淘出来的被埋没的“明珠”,可现在看来,是她狭隘了。
陆远这颗明珠,竟然没有蒙尘?
这药物的研究,可是要投入大量资金的!陆远的履历可以说是一穷二白,他究竟是怎么组建起自己的研究室的?
白月英脑海里闪过一连串的问号,面上的态度,又真切了几分。
“实验室?我看,怕不是忽悠哪个冤大头骗来的资金吧。”黄琅冷笑一声,忍不住阴阳怪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