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猎猎,刺骨冰寒。
与第一次来时的情景截然不同,如今的蜀川只能用人间炼狱来形容。
一片冰上荒原,没有丝毫生机。地面的裂痕如同恶魔的狞笑,伴随着风声,向上苍呼号。
纵然境界全无,无法运用分毫灵气,但白权音的肉体力量尚在,帝境之躯,凡器不可破,他已不似当初那般遇到风雪只能蜷缩自卫。
空间昏暗,漫无边际的远方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这里一切都变了,唯有矗立在高天上冰封的王座,依旧高高在上,盖世睥睨。
“树心在哪?”
白权音不顾风雪,环顾四周,除了支离破碎的大地别无他物。
片刻后,他把目光投向远方迭起的山峦,山峦同样被风雪覆盖,却喷射出炽热的岩浆,与冰层交融、爆发、凝固。
山腰上有着成片没被岩浆摧毁的“冰疙瘩”。
“蜀川”怎么听都是河流,树怎会生在此处,必然是山上才有可能,白权音暗忖,全力朝山峦的方向奔去。
以他的帝境之躯,普通物件燃烧的火焰无法对他造成一丝伤害。岩浆的温度与一般火焰相差无几,只要不是发了失心疯将其生吞,岩浆便造不成什么威胁。
平川之地,形状酷似湖泊,边缘被山峦环绕。白权音一步步攀上山间,终于来到了冰树之前。
单看形状,与外界的树没没什么差别。但此树坚冰为干,坚冰为枝,坚冰为叶,通体晶莹,也许只能以冰树二字形容。
白权音犯了苦恼,镜心并没有告诉他,树心要如何才能取出。
他伸手触摸枝叶,不料低估了冰叶的锋利程度,冰叶没有丝毫停滞地在他指尖划出一道伤口。
“这究竟是什么冰!”
白权音心中大惊。
一滴鲜血,顺着冰叶留下。血液没有一丝沾染在枝叶上,很快就流到树干。在白权音惊异的眼神中,冰树轰然破碎成渣,只剩一颗冰蓝的结晶悬浮于空中。
“想必这就是树心了,看来得要用到鲜血作为媒介。”
伸手接过树心,甫一触碰,它就化作一道蓝色的能量进入白权音的身体,盘旋在白权音已残破不堪的气海。
他身体顿时一阵舒爽,就像干涸的大地如沐甘霖。
“好,继续!”
白权音雷厉风行,立刻赶到下一棵树前。
十万棵,刻不容缓。
但有喜,自然也有忧。
根据白权音所学,人体内血液一共也只有十万滴左右,若是要拿够十万颗树心,岂不是要把自己的血放完?更何况方才血液与冰树结合,可是直接消失了,完全无法重复利用。
不过白权音想不了那么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相信镜心会知道这些,一定有同意让他来的理由。
天地昏暗不变,炽热的熔岩与极寒的冰雪绘成专属于蜀川的画卷。
这里仿佛没有时间的概念,唯有白权音逐渐苍白的嘴唇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一百。”
……
“五百。”
……
“三千三百。”
……
“……两万。”
……
“五万零一……”
似乎过了很久,也似乎就是片刻。白权音已经失去了全身近一半的血液,脸色已覆上青灰,冰冷得如同尸体。
虽然伤口会很快复原,但丢失的血液却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
他有数次差点晕厥,但每当想到父亲、想到族人、想到镜心,竟奇迹般的撑了过来。
数万颗树心化作寒流,不再像先前的清凉舒爽,而是在体内肆虐冲撞,原本破碎的经脉再一次感受到撕裂般的痛楚。
“五万……零二。”
尽管全身疼痛剧烈,但白权音仍然坚定地寻找冰树。
他的眼中除了冰树再无他物,狂暴的寒风与岩浆仿佛被定格,甚至很多次只身淌过熔岩都浑然不觉。
“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白权音心想。
每走一步,都是莫大的挑战,视野随时会陷入黑暗,也许下一刻他就会永远停留在这里。
终于,当来到第五万零三棵冰树前时,他终于撑不住了。
意识仿佛神游天外,逐渐脱离躯壳,身体缓缓倒下,眼睁睁地看着地面的寒冰愈来愈近。
“我不能……放弃!”
白权音内心竭斯底里地呼喊,但身体却不再受他控制,竭尽全力也只堪堪发出嘶鸣声。
咔擦!
白权音重重砸向地面,以他的头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向四周蔓延。
他只有一丝神念尚存,身体将成为没有灵魂的躯壳,一具真正意义上的尸体。
在他的体内,五万颗树心汇成的寒流却在此时扩散,将他的神念冻结,死死困在体内。
寒流涌入四肢百骸,就如同血液在体内运转。而体内的血液,竟被驱赶至角落,原本的位置几乎全部被寒流霸占。白权音的身体很快变得冰冷,但却有种莫名的力量,支撑他重新站了起来。
“五万,零三……”
“五万零四。”
……
这一次白权音没再倒下,身体仿佛有着无穷的动力,可以一直走下去,用不停歇。
他可以肯定,以卡俄斯的现有科学理论来评判,自己已经死了。心脏不再跳动,血液不再流通,连体温都没法维持。
以人们的眼光来看,估计只有僵尸二字适合自己。
但自己又分明还活着,他能够行动,还有着属于自己的思维,不像僵尸那种为人操控的傀儡。
现有的理论,完全无法解释。
一座座山不断地留下了白权音的足迹,原本点缀山峦的冰树被一扫而空。
树心一颗颗地收取,一座座光秃的山峰见证了他的来临,收取树心的步伐又似乎永世无穷,从不停歇。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十万!”
时间很长,漫漫孤寂恍如一世终结。时间也很短,悠悠往昔恍如一瞬浮沉。
在收集完十万颗树心的前一刹那,白权音滴下了最后一滴鲜血。此刻,他身如寒冰,树心的力量完全取代了血液,似要赋予他一种新的生命形态。
立于蜀山山巅,环望四周。
火山不住地喷发,蜀川的裂痕进一步扩大,就像恶魔张大了嘴,等待着人们主动上前喂食。
蜀川沟壑纵横,而环绕的蜀山却光滑如镜,再无一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