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口气，李长生缓步走到路边那家卖饰品的摊位。
“小姑娘，这个怎么卖？”
随手捡起一根钗子，他努力挤出一张温和的笑脸。
摊主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身形干瘦，穿着一身粗布衣。
看得出来，孩子有些忐忑，并没有开口，只是伸出了五根指头。
“五两银子？”李长生温柔询问。
“是，是五十两。”
孩子缩着脖子，终于说出钗子的价钱。
闻言，李长生立马愣了一愣，便是落遥二女也不禁变了变脸色。
是，钗子的做工的确不错，可材料却相当普通。
此类货色，放在别的门店，能卖上一两银子就已经顶天了。
可是在这孩子嘴里，却足足要卖五十两！
李长生虽然不缺钱，但也不是什么冤大头！
所以，他犹豫了。
可没等他做出最终决定，那孩子突然跪在了地上。
“大哥哥，你就行行好吧，我，我……”
孩子埋着脑袋，咬着嘴唇，话没说完，眼眶先红了。
“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
李长生猝不及防，当场被弄得手忙脚乱。
匆匆将孩子拉起，可孩子转头又跪了下去，顺便吐出了一段凄惨的身世。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述，让人完全听不出那究竟是不是假话。
“总之，你先别哭，这钗子哥哥买了！”
到底还是没能硬得起心肠，李长生从怀里取出几块银锭塞到孩子手中。
孩子拿到银子，细心收好，随后才在脸上一抹，挤出一抹笑颜，连连感谢。
那种大松了口气的模样，浑然不似假装。
李长生却看得眉头紧锁，并没有因为这份感谢而开心。
正在此时，一只小手轻轻地拉了他一把。
李长生下意识扭头，正好看到落遥递来的眼色。
微微一怔，但马上他就把目光转到眼前的那座门市。
此时，店子里正有好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这边。
那莫名阴冷的眼神，总让人感觉不舒服。
许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孩子也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扫去。
只一眼，小丫头脸上的笑容便定了格，匆匆收回目光，又埋下了脑袋。
小小的脸蛋之上，还多了一层之前没有的畏怯与恐惧。
这一幕被李长生轻松捕捉，眼睑微颤。
“东西不错，哥哥祝你生意兴隆！”
拍拍小丫头单薄的肩膀，李长生将买来的钗子收好，随后便扭头离开了。
等避开那门市里打出的视线，他才猛地沉下脸色。
“你们怎么看？”
“能怎么看？”尚艺撇嘴，“你发现了什么，直说就行。”
闻言，落遥也把目光转了过来，做出一副聆听状。
李长生则深吸了口气，事先顺着街面扫过。
“想必你们都注意到了，在街上摆摊的孩子，明里暗里都在看身后店家的眼色，而且，店子里卖的东西，除了吃食外，地摊上也几乎都能看到！”
不仅如此，对比门市里的商品，反而是地摊上的同类商品的品质更高！
这种情况，李长生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毕竟是在人家店门口摆摊，看店家的眼色，倒不难理解。”落遥冷静道。
“那我要是告诉你，刚才我给那小姑娘的银子，已经转手了呢？”
“嗯？”落遥终于变了脸色。
“没料错的话，银子进了那丫头身后门市中某人的口袋！”
李长生压低了声音，但每个字都说得分外肯定。
事实上，觉察到古怪之后，他便多留了一个心眼儿。
在把银子给那丫头之前，他特意在银子上做了灵魂标记。
本质上，这种标记与留在被假双双窃取的储物袋上的灵魂烙印相同。
所以，他可以清晰觉察到银子的流向。
“这倒有意思了！”尚艺拿手托着下巴，低低嘟哝。
李长生则没再废话，蹙着眉头，顺着街道继续行进。
花了三个小时时间，把这座望海城转完一圈，他才再次道：“偌大的一个城市，居然只有一家大型交易行，四家客栈，这正常吗？”
最离谱的是，四家客栈居然全挂着商会的招牌。
“这已经不是奇怪了，简直是诡异！”尚艺秀眉紧蹙，闷声说道。
“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咱们要不还是出城吧！”落遥稍微有些担心。
李长生并没有应声，耳廓耸动，扭头扫向街口。
一支车队浩浩汤汤地从街口出现，每辆马车上都罩着一块偌大的黑布。
看不到车上到底装了什么，只能隐隐推测应该是一些大型箱子。
李长生立刻退到一边，主动让出一条通路。
等车队从身边走远，他也没有收回目光，而是目送车队开进不远处的交易行。
“你要真那么在意，不妨跟上去看看！”
注意到他投注在交易行方向的目光，尚艺低声怂恿。
李长生却摇了摇脑袋，苦笑道：“不必了，那上面装的应该全是人！”
“哈？”尚艺显然不信，“遮得那么严实，你咋看出来的？”
“不用看，闻便能闻出来！”李长生叹了口气。
每个物种都有自己独特的气味，那是造物主对物种做下的天然标记。
只要对方不使用匿息手段，现如今的李长生都可轻松嗅出。
活了两辈子，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明目张胆的人贩子！
“奴隶买卖在这个世界并不鲜见，你不必太过在意。”
看出他脸上的阴沉，落遥深吸口气，柔声开解道。
“我当然知道，可……”李长生捏了捏拳头。
人口买卖的确不是什么稀奇事，但由官府主导的交易，他还从来没见过！
“什么官府？”
“你们没看那群押车的人穿的是军靴吗？”
“哈？”落遥不淡定了，“你能确定吗？”
“绝对不会有错的！”李长生笃定点头，“官府抓了人，不送到大牢，却送进交易行，只有我觉得奇怪吗？”
“这，这……”
一时间，落遥茫然不知该作什么反应。
“别忘了，我们还有正事儿要办！”尚艺觉察到了什么，严肃提醒道。
李长生微微一怔，最终松开了紧握的拳心，闷声道：“总之，咱们先出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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