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礼成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莫名溺水的感觉将薛莫的意识淹没，记忆的碎片走马灯般一幕幕在他眼前略过。

年少成名、家道中落、自视清高、穷困潦倒……

……

“吉时已到！礼成！”

随着司仪的一声高喊，将薛莫的意识拉回到他的身体当中。

环顾四周，到处都是身着粗布麻衣，戴着头巾与帻巾平民百姓，薛莫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穿越了。

与其说是穿越，倒不如说是夺舍。

他本是现代的一名光荣的八级钳工，牛批到只要给他一把锤子和钳子，他就能将原始社会带入到工业时代。

但是前世的薛莫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工作，最终猝死在工作岗位上。

意识朦胧之间，他就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

不过上天既然给了他重活一遍的机会，那么这一世他决定要为自己而活。

“薛莫，还愣着干什么呢？你这个新郎官儿赶紧把新娘子领回家吧！”乡里的里正代替薛莫的长辈笑呵呵的催促着薛莫。

经过里正这么一提醒，薛莫这才回过神来。

没有凤冠霞帔，新娘子只是在头上蒙着红纱，绀红色显眼的布衣也遮挡不住她的体态婀娜多姿，接着薛莫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有关于她的一切记忆。

她的名字叫段慈玉，从小体弱多病，而且身患肺痨，几次寻医最后也都束手无策，只是开几方药来暂缓寿命。

这么个女人，骨瘦如柴，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

哪个农村的好人家会娶她为妻呢？

就算娶回家也只不过是个赔钱货罢了！

直到她遇到了另一个赔钱货，薛莫！

薛莫年少时家境殷实，他本身也很不错，小小年纪便能熟读经史典籍，甚至倒背如流。

但是他那个死鬼老爹却整日好赌成性，将殷实的家产败了个一干二净，随后就撒手人寰了。

从那以后，薛家没落，薛莫却长了一身文人傲骨，不种田，不劳作，整日靠变卖家产为生，家里除了四堵承重墙以外，就剩下一个厚重的铁砧算是家中仅存的资产了。

试问这样一个穷苦人家，谁又会把好端端的女儿，嫁给他呢？

但是，在薛莫所在的大唐国中，男子弱冠不娶，发配边疆充军，女子及笄不嫁，直接卖入娼馆。

这两个赔钱货因此就在媒婆的介绍下正式走到了一起了。

只不过却没想到，这婚才刚结一半，薛莫就突然被人夺舍了。

人还是那个人，可是灵魂却变成了另一个人的灵魂。

不管怎么说，这大喜之日，本该是高兴的日子，观礼的人群当中突然想起了不和谐的声音。

“一个病秧子，一个破落户，这俩人可真是绝配啊！”

循声望去，这人正是当地无赖牛二，整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无所不好。

今天来这里挑事，估计也是口袋里没钱了，想来这里弄点钱花花。

薛莫微皱眉头，什么话也没说，背上段慈玉就准备离开，牛二不依不饶的拦在薛莫的去路上。

“好狗不挡路！给老子滚开！”

薛莫干脆撞开牛二，带着段慈玉离开前院。

平日里的薛莫随和好面子，放在以前，说不定薛莫还会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板来，把牛二打发走，今日竟然敢公然顶撞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薛莫！小爷我记住你了！从今天开始，以后走夜路时给我多长两只眼睛！被我抓住机会，看我整不死你！”

毕竟众目睽睽之下，牛二也不敢把薛莫怎么样，就只能对着薛莫的背影气急败坏的放着狠话。

眼看着薛莫对自己的狠话毫不在意，牛二心中更气，于是开始在人群中造谣。

“我可听李郎中说了，肺痨这东西传染，咱们以后可得离他家远点！”

“一个破落户，一个病秧子，哪个能干活儿？保不齐连明年的人头税都交不起，还得靠咱们大家伙儿周济！”

“俺家粮食都不够自己吃的，哪还有多余的粮食周济他们！饿死他们得了！”

……

薛莫将段慈玉背到自己破落的家中，将她轻轻放在床上，随后掀开了她头顶的红盖头，看着她俏生生的模样，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那个，你饿不饿？”

“要不你先等一等，我看看家里还有什么可以卖的，换点粮食回来应应急。”

“当家的！”段慈玉伸手叫住了薛莫。

“不用去了……”

“这怎么能行？今天好歹是咱们成亲的日子，总不能就让你这样饿着吧！”薛莫的语气十分坚决。

“当家的，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这里有钱，咱们不用出去当东西。”说着，段慈玉将手伸到内衬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荷包来，递给薛莫。

“这是我出嫁前，娘偷偷塞给我的私房钱。”

薛莫接过荷包，几枚铜板滚落在桌面上，虽然数量不多，但足以缓解当前的燃眉之急。

看来没有哪个当妈的不心疼女儿！

不过这才刚刚结婚第一天，就受丈母娘接济，以后得好好待慈玉啊！

薛莫在心中暗自感叹，接着一个个拾起滚落在桌子上的铜板，向镇子走去。

镇上有粮行，要想买粮只能走上十五里山路，到镇上去买。

这一来一回足有三十里，饶是薛莫脚程再快，也得走上个小半天。

等到薛莫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堆在前院凑热闹的村民们早就散去，段慈玉褪去新衣，换上一身常服，将屋子的里里外外都给打扫了一遍。

看到薛莫回来，段慈玉的脸上露出笑容，一溜小跑迎上了薛莫。

“我看看，都买了什么？”

段慈玉接下薛莫扛在肩上的粗麻袋子，却愣了一下。

“怎么这么轻？”

打开袋口往里面一看，段慈玉的心里顿时一沉。

里面装了小半袋金灿灿的麦子。

毕竟才那么几个铜板，如果买的是小米或者高粱的话，说不定还能多撑两天，可就这么点麦子，两天半就得吃个干干净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