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六 反败为胜

卓弈贤闪身退后收剑，意欲他已然取胜，不需再比。“还要比吗？”

郭奕甩了一下左臂，以为体内阴阳二气交攻，只怕龙虎不能再聚，可哪料想，之前的麻肿痒痛竟然消失了，原本被牵动的上肢百骸，突然间说不出的舒服。

于是提气凝神，全身精力瞬间弥漫，郁积的瘀血尽出体外，登时神清气爽，不但体力健旺，连脑子也倍加灵敏起来。

郭奕一经感知，伸出右手，顺延左臂扫了一下青灵、曲泽、至太渊穴，阴阳经脉瞬间打通，一片水乳交融，再无先前的滞涨之苦，只觉左臂变得一片清凉，意兴神会，渐渐竟有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只听卓弈贤又道：“你这样的青年，如今天下已是少有，良材美质旷世难逢，卓某很是佩服。”

他这样称赞郭奕，倒不如说是在称赞自己。

众人都明其意，不禁嘘声一片。

这时观望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只看到三招两式，不过瘾，于是不免叫嚷道：“你拿着剑对人家空手，胜之不武啊！”

郭奕被人误打误撞，解了体内阴毒之累，无穷精力立时发散出来，眼中精光大盛。

原来他尚不自知，自己与入体毒药抗衡，将其一并冲到左臂之上。原本刘麒也是这般判断，郭奕不知泄除之法，只会让自己受左臂拖累，功力无法完全施展。

不想他内力浑厚，将毒质全都贯于左臂内侧天泉至太渊一线，结果被敌方恰巧破壁放血，将毒汁尽皆放出。

郭奕体内一切窒滞处无不豁然而解，神清气爽，内力运转无不如意，不知不觉间，力与神会，劲由意生，一股雄浑的内力生发出来，不禁长啸一声。

他身兼李雄关与兀虚神僧当代两大宗师之力，内功修为到此境界，身随心转无所不可，左右高下尽皆如意。之前尚有一知半解之处，如今竟然豁然而悟。武学就如同佛家修禅，十年苦参说不定还不如一夕顿悟。

卓弈贤见郭奕甩胳膊蹬腿，完全不理会自己说话，心头不免动气。

他本是个亦邪亦正的人物，杀过的江湖豪客也是不少，只是刚刚比武，他以长击幼，又以剑对掌，颇占上风，若再行逼迫，反而让人笑话。

可他毕竟是一派的翘楚，被人无视，哪里能忍，于是冷哼道：“真不知道好歹，我知道你爷爷在伪齐为官，但都言你并未入驻金营为虎作伥，也未在江湖上为非作歹，今日我便饶你一命吧。”

卓弈贤说着转身要走，忽听有人喊道：“他是兀术的外甥！”

有人又老调重弹：“都说了，你拿剑对着人家双掌，胜之不武，却不知羞。”

更有人煽风点火道：“原来是兀术的外甥，怪不得他不敢过分相逼，也是怕了金人。”

更有挑拨离间者对郭奕道：“少侠，你这是何苦，当年他父亲败给兀虚神僧，当年神僧就是你这般小小年纪，你不必为此心存歉疚，为兀虚还情。打他！当日我在少室山下，对待北派宗师，你可不是这般怂包，是不是不想伤及无辜？他慧量剑也谈不上是什么名门正派，顶多算是个中间派。少侠，我这里有剑，你要不要也割他的肉，放他的血。”

郭奕却不想纠缠，自己尚需留存体力，静待恢复，对付更大的敌人萧燕山。他虽未在人群里面看到萧燕山和刘麒二人，可也知其必然转瞬就会来为难自己。于是便道：“郭奕既然已经受伤，流血满地，那便是——”

刚说到此处，‘输了’二字就要吐出，哪曾想到，那卓弈贤受不得周边人的讥讽，厉声将他的话打断。

“你即是金兀术的外甥，那我就留你不得了。”

人群中突然一名汉子推开众人，道：“你说什么言语？郭少侠父亲是开封的义士，他乃是宋人，曾在东平救过我和不少英雄好汉，就算他是兀术的外甥又怎样，不攀附权势富贵，比大多数人就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儿，你如何能和他比。我岂能容你再伤害他。”

那汉子说着就要拔剑，可哪料卓弈贤身形斗转，抡剑直削他的小臂。

众人只见人影一闪，那汉子左臂顿时鲜血溅出，就如郭奕受伤的形状一般无二。

那卓弈贤借以惩戒，又是炫耀自己的剑术独到之处。

那汉子咬牙连连呻吟。

众人惊呼闪避，都怕溅到身上鲜血。

郭奕冲到近前，伸手点穴，封住那名汉子的清冷渊、三阳络、和阳池穴，借以帮他止血。

有人见状也上前帮忙包扎救治。

郭奕扭头对近在咫尺的卓弈贤道：“你这又是何必，为人德义为上，武功高下只是小节，你这样未免太让人心寒了。”

卓弈贤没想到他一个手下败将竟然敢斥责自己，不禁大怒。“原来你是欠流血流得太少了，来吧！看我如何卸了你的胳膊。”

卓弈贤说着后退，足尖一点身后的树干，稍行借力，挥剑就向郭奕刺来。姿势无比曼妙端丽，其实就是存心卖弄。

郭奕闪身趋避，竟然捷如闪电，伸手抓住卓弈贤的手腕。

卓弈贤只觉一股大力，直要掐断自己的手腕一般。不撒手弃剑已是不行了，只得右手勾拳出击，弃剑于地。

郭奕神击百变，展开降龙掌，分进合击，一招一式皆妙到毫巅，一带一送将卓弈贤弄了个趔趄，险些扑跪在地。

郭奕并没有催逼，扬手蓄势以静制动。

那卓弈贤倒也了得，顺着跌扑之势，拾起慧量剑，转身再度向郭奕扑来。

此时他轻视之心渐去，惊惧之心渐浓，剑走轻灵翔动为高。

他杀心一起，剑招上立时封死郭奕逃遁退避的空隙，剑光烈烈，凌厉无俦。

两人一般行动，一般快速，仿佛一般的生死悬于一线。

可不管卓弈贤剑招上如何攻得巧妙繁复，郭奕皆以拙应巧，应对自如。

四周围观的人前呼后拥，人人骇然，个个如见鬼魅。

突然郭奕呼喝一声，运以浑厚的内力，一指点在那柄宝剑之上。

众人只听‘蹦’的一声，宝剑从中折断，其势直如摧枯拉朽一般。

那半截断剑弹在半空，竟被郭奕伸手夹在双指之间，旋转身形一式修罗斩，瞬间斩落。

卓弈贤躲避不及，顿时左臂被切破，直至破筋裂骨，顿时鲜血迸溅而出。

卓弈贤惨叫一声，就此，右手的断剑也已把持不稳。

郭奕挥剑一扫，将其震落在地。

郭奕并不催击，闪身后退拱手。“承让。”

卓弈贤顿时浑身颤抖，呆在当地，侧目而视地上的那柄断剑。

那本是家传宝物，原本是掌门才能拥有，可他当年以此为条件，自己卸任掌门，宝剑却要留在身边。不然就不传位给侄子。他也曾誓言，自己一旦仗剑天下，再无敌手，就会将慧量剑交还给掌门。侄子欣然接受，如今被人损毁，一时之间痛恨、悲伤、惭愧、惶惑，百感交集，心头也要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