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奕二人堪堪在岳家军呆到八月。赵敏对郭奕提说,打算东去江阴祭拜自己的父亲。郭奕也在军中久待引起不适,于是便欣然向岳飞辞行。
两人正与岳飞说笑间,忽听有人来报:“前些时候投到开封的王大节回来了。”
岳飞赶紧出门,亲自将其迎进门。
王大节风尘仆仆,一见郭奕和赵敏也接出来连连拱手,继而转向岳飞道:“元帅,果然不出你的所料,金国的援兵到了。与伪齐兵再次集结,打算趋淮甸,渡长江,直捣吴会。”
赵敏有些意外,“他们不来唐邓了?”
王大节道:“只听说派了一小部分骑兵,倒也说是金人的精锐,说有一万人马,想来只是策应淮西的进军,不想我岳家军前去应援吧。”
岳飞问道:“那你可知他们的行军路线?”
“金军方面是金兀术统率,伪齐的军队则是以刘豫的儿子刘麟为统帅,最西一路,拟由顺昌趋合肥,犯历阳,然后由采石渡江南下。东面一路由汴河直驱泗州,渡淮之后主力扼守盱眙,分兵去取滁州、和州与扬州。西路一部从采石渡江攻建康,东路从瓜州渡江攻京口,其实完全避开了咱们岳家军的防区。”
岳飞连连点头,“这个情节,很是及时,你就再辛苦一趟,亲自杭州一行,我叫人护你,速去行朝报告这一情况。没有行朝的圣旨,我军也不可妄动。”
王大节闻言,拱手笑道:“正想到行朝去见见世面,多谢将军。”说完匆匆出门去了。
赵敏道:“岳大哥,我们既是东去,或可探知一些敌情,若有收获,我们便回来告知于你。”
岳飞点头称道:“也好。”
郭奕二人就此别了岳飞,离开唐州,望蔡州方向进发,继而过蔡州转而投往顺昌府而来。
二人原本该向东而行,如今却向东北而走。郭奕一问,赵敏言说:“打探军情要紧,祭拜父亲之事先放置一边吧。”
郭奕心下惴惴,知道赵敏的心意,顺昌一路的兵马统帅,不知道是不是六舅舅金兀术。赵敏这不是去祭拜,没准儿是拐道去刺杀杀父仇人。
二人过了顺昌,立马颖水南岸,但见北岸金军的车帐如云,刀枪如林,兵甲耀天,烟火相望联营数里。
郭奕提议道:“敏儿,要不我先到金营去探个虚实,你在顺昌等我如何?”
赵敏虽不情愿,但知道说要同去,郭奕定是不允。“那你今日可能回来?”
“我尽量,如果是别人带队,我应该今日就能够回来。”
赵敏一听心下不禁悻然不乐。面无表情道:“那你去吧,我在河边等你。”
郭奕也不多言,知道过多解释也是徒增烦恼,于是上船直往河对岸而来。
待到了岸边,经过金兵的盘查。郭奕通报了姓名,言说自己是金兀术的外甥。“我六舅他可在军中?”
金兵一听,歪脖斜视着他。“这里正是完颜元帅统兵。我带你去。”那金兵显然并不相信郭奕所说,见他从南而来,又不梳辫子,怀疑他是个假冒,又不敢过分排查,是以要亲自带他去见兀术。
二人脚步匆匆,拐进金军大营,直奔中军大帐。
正走间,迎面一人脚步匆匆而来,很快与郭奕擦肩而过。
郭奕不禁皱眉,此人似乎在哪里见过,甚是面熟。忽然想起,这人应该是那日清水河畔被伪齐踏白军射中落水的那个人。船上的少年郭奕问过杨再兴,名叫王武,既然喊他叫爹,那他定是姓王名佐了。
郭奕忆及此处,回头想和他打声招呼,不想那王佐已然上马驰骋,向一侧的营帐得得而去。
郭奕脚步一顿,那名引路的金兵见他踌躇,便连声催促。
郭奕只得作罢,继续跟他前行。
眼见中军大帐就在不远,只见兀术和两人站在帐外,左边军师哈密蚩,右边养子金龙子。
郭奕不等金兵禀报,疾步上前,躬身给兀术行礼。“六舅,外甥见过六舅。”
金兀术一见是他,哈哈大笑。“大外甥,我此前派人到开封打听过你,都说你功夫又长进了。这回到舅舅的军中来吧?”
郭奕道:“劳六舅舅挂念,你外甥我不成器,前些日子在郢州见过宋齐交锋,实在是骇人。外甥武功虽好,可只是为了自保,实则胆量却小,实在不适合在军中厮混。”
一旁的金龙子十六七岁的样子,英气逼人,一直在打量郭奕。这时接道:“爹爹和我提过哥哥你,我一说将来有机会见到你,要和你较量较量,爹爹就说我不是你的对手。”
郭奕素知兀术无子,于是便问:“这位是——”
“舅舅的义子——金龙子,武功虽不如你,不过才智出众,我大金国后继有人矣,哈哈!”
郭奕细看那少年模样,果然神采飞扬,一表人才。
那金龙子似乎很不服气兀术的这个说辞,不过还是谦虚道:“既然我技不如人,倒要让哥哥教我几招。”
郭奕倒也不客气,笑道:“哥哥不擅长使用兵器,与弟弟切磋切磋拳脚倒还可以。”
金龙子举手向郭奕抱拳,显然即刻就要过招。
金兀术却阻拦道:“切磋改日不迟。大外甥,你既然是从郢州来,那大齐说岳飞夺了襄阳六郡,都言他兵威正盛,让我们这次出兵避其锋芒。那个岳飞有这么厉害吗?你沿途可有听说过?”
郭奕道:“外甥哪里知道。道听途说的一些,不知道是真是假,只言他襄阳兵不血刃,隔日复夺郢州。随州的知州王嵩龟缩了半个月就败了。李成在新野反扑清水河,被岳飞打得大败。岳飞攻邓州的时候活捉了高仲。”
兀术长出了一口气,“可那个王佐却说,岳家军其实只有一万多人,如今的三万,有两万是赵构后来增加的乌合之众,刘豫说是三万精兵,我猜那只是在为自己的兵败找借口而已。”
郭奕笑道:“六舅也不能这么说,常言道:‘将熊熊一窝,’兵威之盛也要看是谁治军才对。”
金兀术止不住点头。“有理,我信你。”说着竟然竖起大拇指。“当年我率军在通泰地区追得他望风而逃,加上之前他在静安攻击我的后军,让我军损失不小,对他我还是有些了解的。舅舅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多留存一些人马,与他正面对抗一下。”
郭奕不经意地问道:“舅舅说的那个王佐,是不是刚刚与外甥交臂之人?我去年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中箭落水,我救援不及,如今看到他,很是过意不去——”
兀术笑道:“正是他。去年投到我这里,果真是个有才学的人,武功也不坏,今早就给我出了个主意,说那个岳飞去年把新家安在庐山,他愿意带百骑去突袭岳家庄,将岳家老小捉来。管教那个岳飞不战而降俯首称臣。哈哈哈!我暂不进兵,就是想等他的消息。”
郭奕一听大惊。”六舅舅,这哪里是兵家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