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这时,房门处一亮,吱呀一声,屋门大开,兀术当先一步跨出门来,之后是郭士安和王琼。
但听得‘嗖’的一声,一柄飞刀破空而去,直奔兀术的面门,等到兀术惊觉已然不及。
郭士安长袖一飘,将飞刀裹住一卷,‘当’的一声甩落在地。
那人连发暗器,就此跃出藏身之地。
郭奕一见那马面的面具,就知道是赵敏无疑,不禁大惊,但见赵敏已然拔剑在手直扑兀术。
兀术也已抽出佩剑迎击。
郭士安似乎也认出了那个面具,略一踌躇,兀术已经接下赵敏的一击。
两人瞬间拆了三招,直弄得兀术手忙脚乱。
郭士安揉身扑上,一旁的王琼也顺势抽出门前短棍在手。
赵敏拼力死战,却哪里能够取到半点儿的便宜,立刻力不能支险象环生。
厅前兀术带来的亲兵,这时也赶到了切近,呼喝着就要上前。
郭奕不再犹豫,手中银针出手,射倒王琼与两个金兵,抢到赵敏身前,连环出击,一掌将兀术的宝剑击落,转手用点穴手法将爷爷击退,一经得手,拉住赵敏就走。
赵敏亦知已不可为,只得任由郭奕拉着她狂奔出府。
两人跃过府墙,直奔得足不点地一般。
待奔出二里,赵敏才缓下脚步。“你还不撒手。”
郭奕只得停下脚步。“敏儿,郭奕此生,无你何欢,我到任何时候都不会撒手的——”
赵敏没好气地打断道:“没有你爷爷,我今番就得手了。他这也是要做狗皇帝的走狗!”
郭奕心下骇然,以前赵敏说话都是爷爷长爷爷短的尊称,如今竟至如此咒骂反目成恨。
郭奕无法可解。“敏儿,你那飞刀偏差极大,只能伤到金兀术的额头,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我看你武艺大不如前,想是身体并未痊愈。你莫气苦,我是我,我爷爷是我爷爷——”
“有什么分别?”赵敏呛道:“当日楚州的城外,你原本可以一箭结果了那个金兀术。你却将狼牙箭射偏,是不是?你当我看不到?”
郭奕不禁哑然。
赵敏又道:“就算今天在金兀术身边的不是你爷爷,换成了是你,你一样是救,是不是?”
郭奕一时无言以对。
“谁阻止我为父报仇,就是我今生的仇敌。”赵敏说罢甩开郭奕转身就走。
郭奕复又上前拉住赵敏的衣袖。
赵敏气急,推搡道:“你还拉我干什么?”
郭奕不禁哀声道:“敏儿,这些日子我寻你不到,心如火炙,如今你若是离去,怕是终生与我再难相见,我舍不得你。咱们找个两全的方法。”
赵敏嘿嘿冷笑。“两全,你倒聪明了,不杀了那个金兀术和达懒两个狗贼,我心难安,你说,你怎么让我心安?”
郭奕又支吾不上来,却兀自不撒手。他知道这一次把话说绝,实难挽回,可一时又无计可施,急得就要流下泪来。
赵敏见他如此,也不禁软下心肠,和缓了语气道:“奕哥哥,你放手吧。你我今生注定已经无缘。”
郭奕却依旧拉住她的衣袖不放。
赵敏伸过剑去,将自己的衣袖割断。
那割裂的声音,只听得让人阵阵心寒。
忽听身后有人道:“这也算割袍断义吧。郭奕,其实你想成就这段姻缘并不难。”
郭奕回首,见是阎瑾,不知何时立在一侧屋檐之下。忙道:“求前辈赐教。”
阎瑾道:“想那金人几个主将,个个有过屠城之举,杀我百姓军民不计其数。你杀了那个金兀术,是为国为民之大义。我也听出几分,你与那兀术有亲。你没听过大义灭亲这句话吗?”
“郭奕知道。”虽是如此说,郭奕却自知让他下手杀掉几个舅舅,自己怕是难以办到,就此再也说不下去。
阎瑾笑道:“知道就好,你一时拐过弯来也是有的,待他日你开窍了,迷途知返,这位姑娘必定回心转意。世事难料,谁又说得清楚呢。哈哈!”
赵敏却嫌他啰嗦,转身快步离去。
阎瑾笑道:“没想到你们武功这么好。就是不知这女子长相如何。郭奕,你戴这牛头面具也颇让人见疑。看来你早有防备,明显的心智不坚。难怪人家姑娘离你远去,你要晓得,做人不可脚踩两只船,终究要做取舍,当断不断,必留祸患。”
阎瑾说完叹了口气,飘然隐去。
只留下郭奕一人独立街头。
郭奕颓废地坐到街边一处台阶上,仿佛无数的重压齐袭而来,一时呆呆地望着月影西斜潸然落泪。
郭士安悄然来到他的身边,郭奕惊觉,见只有爷爷一人,便拿掉面具。“爷爷,你怎么找来的?”
“爷爷猜想是你,还不拼命追来。咱们爷孙两个多久没见了!”
郭士安蹲下抚住郭奕的头,上瞧下看,见孙子长高了不少,俨然已是个大人模样,心下甚是欣慰。
郭奕简要向爷爷述说了这几年的遭遇。
郭士安频频点头大为感慨。“赵敏这孩子有灵性,我也甚是喜欢。可是——”郭士安坐到郭奕身边,语重心长道:“大丈夫拼得事业,业立家成,孙儿,你万不可气馁,天下好女子多的是,我孙儿岂可在一棵树上吊死。”
郭奕道:“爷爷,天下比父亲他重情重义之人定是不少,可娘亲她当年义无反顾——”
郭奕见爷爷冷冷地看着自己,不好再说下去。
郭士安道:“你是死下心要娶她了?”
“孙儿曾经跟敏儿说过,非她不娶。她也说过,非孙儿不嫁。”
郭士安忽然一改严肃面孔笑起来。“这有何难,你娶她还不容易,说不上哪天那个金兀术和达懒就死掉了。你二舅宗望不就是英年早逝了吗?管他是谁杀的。敏儿认定他们两个是杀父仇人,只要他们一死,一片乌云便散了,到时你不就可以娶了。”
郭奕不禁哑然,却在心中也燃起了一丝希望。可心中又想:‘我怎么会希望几个舅舅死掉呢,他们作恶多端,可是娘亲舅大,几个舅舅对我实在是不错,自己怎么会生出这么多的恶毒念头来。
他一会儿自责,忽而又生出憎恶之心,一时心中矛盾丛丛,反而觉得更加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