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沉着脸，没有说话。
看着朱元璋的样子。
马皇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朱肃的心里必然有一番成见。
而且老五说的也没有错，忠言逆耳，这些话必定是重八不愿意去听见的。
在这之前。
有许多的官员也跟朱元璋有不同的政见。
而在这个时候。
他们只能将这些意见反馈给马皇后，让马皇后去劝朱元璋。
而在朱元璋早年的时候，的确是称得上圣君的。
他后来做出洪武四大案，血流成河，那也是因为马皇后和朱标相继离世，让朱元璋彻头彻尾地成为了一个孤家寡人。
试想。
一个早年丧父，中年丧子丧妻的男人，又是应该如何的孤独？
而一个人孤立无援光杆司令的时候，难免会多疑、会暴虐。
“老五，那你说一说，这九大藩王镇守边疆的政策有什么不好？”
马皇后的心中也是非常的好奇和疑惑。
她虽然不想管理前朝的事情。
但作为一代贤后。
马皇后的消息非常灵通。
因此，她也知道朱元璋这个政策，并且还觉得非常不错。
朱标也连忙将目光对向了朱肃。
只有吕氏在一旁冷笑连连。
看吧，看他到底能说出个什么东西！
肯定也不过是喧宾夺主，想要抢一些风头而已。
朱肃缓缓开口道：
“这就叫固守自封，偏安一隅固然好，但陛下的身份已经不再是那个农家汉，他是天下共主，当然要更改自己的大局观以及眼界。”
朱元璋听完朱肃这话，浑身一震。
心头有什么仿佛要破土而出，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
他原本以为朱肃要说的是像平日那样的嘲笑。
但是却没有想到，朱肃说出的是最中肯的评价。
但是这在朱元璋那小农思想的框架里面还是有一些无法去透彻的理解。
“这就叫圈地自足。”
朱肃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朱元璋。
“扩土以强国，只有国家强盛了，那百姓才能自然安稳。”
“别看大明现在蒸蒸日上，可是你能说唐朝宋朝难道就不强盛吗？”
“大唐疆土辽阔，兵力也非常的强盛，而宋朝非常富庶，恐怕比大明现在的境地都好了不少。”
朱元璋抿了抿嘴唇，干巴巴地说道。
“现在虽然是比不得唐朝和宋朝，但100年之后，那可说不一定有了，现在这些政策，百姓们必然会安居乐业，咱们大明休养生息的这100年之后，肯定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错，这正是朱元璋心中的想法，同样也是朱标和马皇后心里的想法。
他们不是特别赞同朱肃这一番说辞。
虽然听上去有些道理，但总不能一直拿最差的跟最好的比吧。
而且他们比大唐和宋朝多了更多的经验。
例如番薯的出现，又例如摊丁入亩。
这些种种加起来，难道还会让他们大明也重蹈覆辙吗？
不，这必不可能！
朱肃冷笑了两声。
“我本以为你们不会像陛下一样，没想到你们还是有些太骄傲自大了。”
“魄力和自信并不是让你们骄傲自大，反而作为天下共主更应该每日反思才行。”
“我的意思并不是大明百年之后必然比不过唐朝宋朝，而是你们要明白一个事情，那就是纵观历朝历代，几乎都是在几十年左右就走上了盛世的道路，可最后也会走向衰败。”
“你们或许会汲取到前朝的经验，但你们汲取到的，不过只是片面。”
朱元璋猛然一拍桌子冷哼一声，语气不善。
“难道你的意思是我大明也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吗？”
“休要胡言乱语。”
朱元璋的语气非常危险。
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可能容许有人在他的面前说将会亡国的事情。
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儿子。
马皇后也是连忙看着朱肃说道：
“老五，以后可别说这样的话了。”
她也是难得地对朱肃沉下了脸，以示这件事情的郑重。
朱肃也明白这两人的心理。
倒没有多说什么。
“好好好，以后不说了，只不过我想告诉你们什么叫居安思危。”
“唐朝宋朝之所以强盛，是因为国家百废待兴。当时田地比较多，而人比较少，那么百姓们从占比上来说，自然会比日后土地少，人口多的情况好一些。”
朱肃这么一说，朱元璋和朱标顿时便明白了。
因为朱肃之前提出了摊丁，入木之后两人就针对这个政策深入地交流过一番。
因此，对于朱肃这一番说辞也算是比较透彻的理解。
朱肃看着他们两个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
“但是人口的增长又是一个国家富强必不可少的东西，因此才要继续扩大疆土，让更多的百姓有更多的田，这样的话才能减少百姓的压力。”
朱肃幽幽地看着朱元璋。
透过朱肃那双眼睛，朱元璋虎躯一震，感觉到了醍醐灌顶。
原来这才是土地兼并真正的解法。
而朱标也是有些自惭形秽。
之前他跟朱元璋针对这土地兼并的问题，仔细地探讨了一番，两人现在做出的政策是经过朱肃的话语，在家优化才实行下去。
父子二人已经觉得两人这土地兼并的政策已经趋于完美。
可是今天，当朱肃真正的说出这土地兼并背后的问题，以及解决方法之时。
两人才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跟朱肃的差距。
这完全不是一个境界的……
朱标甚至觉得，在朱肃的面前，自己恍惚之间又回到了幼年时期，受到先生教诲时，略有不懂的懵懂时刻。
他心里面不由得更加的佩服朱肃，只是他不知道的是。
这不是他跟朱肃之间的差距，而是他跟二十一世纪这几百年相间的距离。
沧海桑田，翻天覆地，又怎能凭借着人力而跨越呢？
因此，朱肃提出的这个观点。
让两人的心中充满了震撼，越咀嚼越觉得有味道；越咀嚼越觉得有道理。
而吕氏的神情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她原本以为朱肃不过是大放厥词，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真有点理论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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